「公寓里，从工厂带回来的铁锈和灰尘味儿还没散干净」
「肾上腺素退了下去，浑身的骨头缝都泛着酸」
「我窝在沙发里，看陆夜拿棉签沾了消毒水，给我处理胳膊上的伤口」
「酒精刺进皮肉，一下把我从乱糟糟的念头里拽了出来」
「疼，很实在」
「提醒我几个钟头前的一切不是做夢」
「他的动作很轻，专注得像在拆一颗炸弹」
「灯光描着他的侧脸，那张脸我原以为自己最熟」
「现在却像一本锁死的书，我只摸得着封面，里面写了什么，一概不知」
“陆夜，”「我开口，嗓子发干，声音有点飘」“如果……我真是个怪物，是他们‘造’出来的，你还要我吗？”
「话一出口，屋里的安静就碎了」
「他手里的棉签停住了」
「没立刻答话，而是抬起眼看我」
「就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晃了一下，是疼」
「但他很快就用一种更硬的温柔给盖了过去」
「他探过身，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嘴唇很干，那点温度像根针，扎在我发凉的神经上」
“你是苏然。”「他说，声不大，但字字都砸在地上」“我老婆。”
「一句话，成了我唯一的救生圈」
「在这片叫“真相”的汪洋里，我只能死死抓住它」
「伤口弄好，陆夜开始收拾从伤疤女身上扒下来的装备」
「我就在边上看着，像个学徒」
「他把那些我叫不上名的零件拆开，一个个检查，看有没有追踪器」
「最后，他拿起一个U盘大小的黑匣子」
「外壳不是金属，滑溜溜的，没接口」
“军用物理隔离储存器，”「陆夜解释」“要专门的基座才能读。最重要的东西，都藏这儿了。”
「他从柜子里拎出个手提箱，打开，里面是些精密仪器」
「他把黑匣子嵌进一个槽里，屏幕亮了，一行行代码疯了似的往上滚」
「我的心也跟着那些代码，提到了嗓子眼」
「解密很熬人」
「屋里只剩下电脑风扇的嗡嗡声」
「我盯着屏幕，眼睛都忘了眨，首到眼球发酸」
「我不知道这黑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盼着它打开，还是怕它打开」
「不知过了多久，陆夜一首绷着的肩膀塌了下去」
“好了。”
「他扭头看我，眼神说不清什么滋味」
“然然，你……最好过来看看。”
「我凑过去」
「屏幕上不再是代码，是个视频播放器」
「窗口里，是一段段没声、没日期的录像」
「画质很糙，全是雪花点，颜色是老监控那种惨绿」
「第一段视频，一间白房子，像病房」
「一群六七岁、穿着统一灰制服的小孩，对着墙上闪得飞快的符号，像是在做什么测试」
「个个面无表情，眼神是空的，像一排木偶」
「我胃里像塞了块冰」
「第二段、第三段……内容都差不多」
「孩子们被逼着看恐怖画面，或者在几秒内解开复杂的迷题」
「谁失败了，就被人拖走，不知道拖去了哪里」
「然后，在一段视频的角落，我看见了她」
「一个亚裔小女孩」
「她跟别的孩子一样瘦，但眼神不一样」
「不麻木，也不害怕，只有一种冷得不像小孩的专注」
「记符号，她一个不错」
「解迷题，她永远第一个」
「她就像台机器，一台不出错的机器」
「手脚一下子就凉透了，从指尖麻到后心」
那个小女孩的眉眼，跟我妈留下的照片里，我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视频还在放」
「我看见“我”被单独带走，做更难的测试」
「我看见“我”把针管扎进小白鼠身体里，看着它抽搐，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看见“我”在虚拟训练里，一次又一次，用最快的法子“杀”掉屏幕上的人」
「这不是我」
「我的童年是在孤儿院，是大家分一块面包，是在草地上撵蝴蝶」
「我的记忆里有阳光，有青草味儿」
「可为什么，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小女孩，我胸口会闷得发慌」
「为什么“夜莺”这个词，会让我想吐」
「视频放完了」
「屋里很静，可我耳朵里全是轰鸣」
「伤疤女的话，陆夜的梦话，还有这段没声的录像」
「绞成了一张网，把我勒得喘不过气」
“必须找到这个地方！”「那股劲儿一下就冲上了头，我声音尖得不像我自己的」
「我一把抓住陆夜的胳膊，指甲掐进他肉里」
“我必须找到‘摇篮’！我必须知道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从来没这么疯过」
「想活下去的念头，被一种更野蛮的玩意儿顶了下去——」
「那种“我不是我”的恐惧，能把人活活吞了」
「我得动起来，用最疯的法子，才能不被它吞掉」
「可陆夜的反应，我想都没想到」
「他伸出另一只手，盖在屏幕上，挡住了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冰冷的脸」
「然后，他使了点劲，关了视频」
“不。”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硬地跟我说“不”」
“太危险了。”「他盯着我，眼神里是没见过的严厉」“这是陷阱。他们故意留下的，就为了引我们过去。苏然，你冷静点。从现在起，我来查，你不能再把自己当饵。”
「他的解释很完美，很理智」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发毛」
「就像扣错了第一颗纽扣，后面就全乱了」
「陆夜这个解释，就是那颗错的纽扣」
「它看着没问题，却让我觉得，这事儿，从根上就烂了」
这不是保护.
「在他那份担忧后面，我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恐慌」
「他在怕，怕我知道什么」
“你怕什么，陆夜？”「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曾让我觉得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像个笼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摇篮’，你昏迷的时候也念叨过！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
“我没瞒你！”「他声音也大了点，话里带着委屈」“我就是不想让你冒险！我不知道‘摇篮’是哪，那可能是我以前任务留下的印象！但现在，那地方肯定是全世界最危险的陷阱！”
“是陷阱，还是你不想让我看的真相？”「我死死盯着他，想从他脸上挖出点什么」
「我们之间没话了」
「灯光照得人眼睛疼」
「这个他亲手给我造的“家”，一下子变得跟审讯室似的」
「最后，谁也没再开口」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
「躺在客房的床上，眼睛闭上也是一片白花花的亮」
「脑子里全是那段录像，全是陆夜的脸，他的每一句话」
「我爱他，这没错」
「可猜忌，像根藤，己经把我的心给缠死了，而且越勒越紧」
「半夜，主卧的门响了一声」
「很轻」
「我立马屏住气」
「一阵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过去，书房里传来了陆夜压着嗓子的说话声」
「我光着脚下了床，地板冰凉」
「我贴着墙，一点点挨到书房门口」
「门没关严，有条缝」
「陆夜背对着我，在跟一个加密通讯器说话」
「他的声音，是我从没听过的累，还有疼」
“……她开始碰到了……那个视频，她看了……我快瞒不住了。”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手攥住了」
「他停了很久，像是在听对面的人说话」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调子，问了那个让我后脖颈子汗毛全炸起来的问题」
“告诉我，‘摇篮’的守护者，代号‘西拉斯’，现在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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