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
「维多利亚音乐厅，后台」
「松香、老木头、灰尘」
「气味在空气里搅成一团」
「陆夜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
「胸口的临时通行证上印着“安全顾问”」
「他跟在安保主管身后，检查消防系统」
他不是陆夜。
「至少，不是睡在我身边的那个」
「此刻他是“陆先生”，海外安保公司的代表」
「表情是焊在脸上的，语速平稳」
「每个问题都像手术刀，精准地挑开安保的薄弱处」
「他走路的姿姿，步距像是量过」
「沉稳得让人无法怀疑」
“陈主管，消防喷淋的压力值偏低。”
「他指着墙上的仪表盘」
“这种规模的场地，静压不该低于0.8兆帕，会影响喷洒范围。”
「那个地中海发型的陈主管额头渗出汗」
“陆先生，您太专业了！我马上让工程部调整。”
「陆夜点了下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目光扫过天花板上蛛网般的管道，停在一个空调出风口上」
「风口正对三楼二号贵宾包厢」
「视野最好，也最封闭」
“还有，”
「他开口，声音平得像一张白纸」
“通风管道多久没清了？积灰是火灾隐患。”
「我知道他真正在确认什么」
「前一晚，他己经来过」
「在二号包厢正上方的消防管道里」
「安放了一个压力触发的雾化装置」
「比纽扣还小」
「里面是几毫克化学制剂，无色无味」
「能诱发急性心梗」
「一旦释放，会顺着气流」
「精准地送到下面那个固定座位」
「他现在，只是在验收自己的作品」
「今晚」
「后台化妆间，热烈又吵闹」
「燕尾服的乐手们挤来挤去」
「空气里全是发胶和香水味」
「陆夜坐在角落，对着镜子，给自己粘上络腮胡」
「他今晚的身份是客座大提琴手，一个孤僻的德国人」
「他在这里排了三天」
「琴技无懈可击，但眼神是冰封的湖」
「没人敢靠近」
「他拨动琴弦，指尖下的共鸣低沉」
「他的心跳比那根A弦更稳」
「杀戮和演奏，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都需要专注、计算、把握时机」
「一个创造，一个终结」
「他拿出手机」
「屏幕亮了，上面是我的笑脸」
「他看着，那双冰湖似的眼睛里」
「某种极硬的东西，出现了一丝裂缝」
「那是一种能把自己溺毙的疲惫和温柔」
「手机放回口袋」
「他拿起大提琴，走向舞台」
「灯光暗下，音乐厅瞬间安静」
「我甚至能想象出身边第一小提琴手紧张的呼吸」
「聚光灯打在指挥身上，他鞠躬，掌声炸开」
「陆夜坐在大提琴声部后排」
「这个位置，能将三楼二号包厢尽收眼底」
「那个脑满肠肥的男人——今晚的目标——正举着香槟，跟女伴炫耀」
「他身后站着两个保镖，像两尊石雕」
「指挥棒举起，落下」
「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
「弦乐铺开，像黎明」
「陆夜的身体随节奏微晃」
「琴弓平稳滑行，拉出深沉的旋律」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沉醉，天衣无缝」
「他的意识分裂成两半」
「一半是演奏家，一半是机器」
「余光锁着包厢，耳朵捕捉节拍，大脑计算着时间」
「第二乐章，广板」
「缓慢，忧伤」
「他目光扫过目标，男人闭着眼靠在天鹅绒座椅里」
「一切正常」
「时间被拉得很慢」
「指挥额头的汗珠在灯下闪光」
「瞳孔里映着密集的乐谱」
「前排长笛手微弱的换气声」
「第西乐章，辉煌的快板」
「铜管炸响，定音鼓敲得人心脏震颤」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拽到了顶点」
就是现在。
「交响乐最华彩的瞬间，所有乐器奏出最强音」
「陆夜的左脚鞋跟，在无人看见的角落，轻轻叩击地面」
「一个微弱的压力信号，传到管道深处」
「没有声音，没有火光」
「在被音乐包裹的二号包厢」
「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混入冷风」
「像条透明的蛇，缠住那个肥胖的身体」
「陆夜的眼睛，只是一台仪器，捕捉着目标的生理变化」
「男人的表情凝固了」
「举杯的手一颤，香槟晃出涟漪」
「脸上的血色褪去，变成一种青紫」
「他张嘴，喉咙里挤出“嗬嗬”的声响」
「被铜管和打击乐吞得一干二净」
「手垂下，水晶杯落进地毯，闷闷一声」
「他的身体，慢慢向前瘫倒」
「保镖终于察觉，但晚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指挥棒在空中划出决绝的弧线」
「死一样的安静之后，掌声淹没了一切」
「就在这掌声里，一声女人的尖叫」
「刀子一样，从二号包厢刺了出来」
「音乐厅乱了」
「陆夜脸上，和其他乐手一样」
「是恰到好处的惊讶与茫然」
「他看着那个混乱的包厢，看着冲进去的安保」
「眼神里什么都没有」
「演出结束了」
「后台再次喧嚣，混着恐慌」
「救护人员抬着担架跑过，警察拉起警戒线」
「陆夜混在人群里，把大提琴装回琴盒」
「走向他那间偏僻的化妆间」
「门关上，世界清净了」
「他走到镜子前，看着那个陌生的“艺术家”」
「他抬手，撕下伪装的胡子」
「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反复冲脸」
「好像要洗掉的不是妆，是另一个人」
「镜子里，是我熟悉的那张脸」
「只是眼睛里，是一片烧尽后的荒芜」
「他拿出那部黑色手机，删掉一条新信息」
「然后拿出另一部——我送他的」
「点亮屏幕，屏保还是那张照片」
「他看了很久，眼里的冰才一丝丝裂开」
「他笑了，那个笑容是真的」
「他打开短信」
“老婆，还在生气吗？买了你爱吃的那家蛋糕，在冰箱。”
「杀手和丈夫，只隔着一块屏幕」
「他换回自己的衣服，背着琴盒」
「像个普通的乐手，从员工通道离开」
「没人多看他一眼」
「坐进暗巷里的车，他把琴盒扔在后座」
「黑色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加密信息，代号“蜂后”」
“目标确认清除。现场太干净，法医初步结论‘突发心梗’。他是‘长老会’的人，那边己怀疑内部有‘清理者’。夜神，小心。”
「陆夜看着信息，用指节抵住眉心」
「“长老会”，【蜂巢】最古老的权力核心」
「他们也脏了」
「他发动汽车，汇入车流」
「窗外是万家灯火」
他正载着一身硝烟，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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