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修远,在参加完林渡的追悼会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带着那台承载了女儿短暂却璀璨一生的“无冕”残骸,返回了人类的起源之地——地球,返回了那个他与妻子林晚相识、女儿湛枢出生和度过最初童年的早己荒废多年的远东小镇。
小镇依旧破败,但天空却比以往清澈了许多,偶尔能看到崭新的民用机甲掠过,那是新联邦带来的改变。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一人,在那片长满荒草的老宅空地上,开始了他此生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维修工作”。
他不再试图修复“无冕”的战力,而是要将它,打造成一座纪念碑。
他用自己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材料,也是最朴素的材料,为“无冕”那残破的骨架构筑了一个坚固的基座。
他没有去填补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没有去修复那些断裂的管线,甚至保留了装甲上那些干涸发黑的血迹。
他就让“无冕”保持着它最后战斗时的模样——残破,悲壮,却带着一股哪怕粉身碎骨也绝不弯折的桀骜!
然后,他在基座最显眼的位置,亲手刻下了一行字。
那字迹算不上漂亮,甚至有些歪斜,却带着金石般的力度,仿佛是用尽了他一生的情感刻出来的:
“这里躺着一台残机,和一个不肯跪的女孩。”
“她教会宇宙——”
“锋芒,生于不屈。”
没有名字,没有日期。
但每一个看到这台残破机甲和这段碑文的人,都会瞬间明白,这里纪念的是谁,歌颂的是什么。
纪念碑落成的那天,没有盛大的仪式。
只有湛修远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碑前,用手一遍遍擦拭着基座,如同他曾经在无数个星球上,擦拭着“无冕”的残骸,教导那些孩子们一样。
夕阳将他的身影和那座沉默的钢铁纪念碑拉得很长。
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空间,泛起了淡淡的、温暖的金色光晕。
湛枢的投影,悄然凝聚。她看着那座由父亲亲手打造的独一无二的纪念碑,看着那行刻入岩石的碑文,看着父亲那更加佝偻却异常坚定的背影。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父亲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那座碑。
良久,湛修远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枢儿,你看……爸弄得……还行吗?”
作者“三两六钱”推荐阅读《关于我修机甲修出新宇宙这档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湛枢的投影转过头,看着父亲布满风霜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无尽悲伤和深沉骄傲的复杂情绪,她光粒子构成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柔和、带着小女儿娇态的、与她生前那副“刺头”模样截然不同的笑容。
她伸出手,虚虚地指了指纪念碑“无冕”胸口的位置,那里原本是共鸣核心碎片嵌入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洞。
“爸……”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下次来……”
“…给我这儿,装个音响吧。”
她指了指那个空洞。
“…我想听妈唱的那首歌了。”
那是她童年时,母亲林晚在维修机甲时,常常哼唱的旋律简单却无比温暖的摇篮曲。
是她灵魂深处,关于“家”和“爱”最原始的记忆。
湛修远愣了一下,随即,那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地、缓缓地绽开了一个带着泪光的笑容。
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哽咽:
“好……好!爸给你装!装最好的!把你妈唱的所有歌……都录进去!”
湛枢的投影满足地笑了,那颗小酒窝清晰可见。
她又待了一会儿,陪着父亲看着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星光开始在天幕上闪烁。
然后,她的投影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晚风中。
在她消失后,湛修远从随身携带的、磨损严重的工具箱里,拿出了几根包装有些陈旧、却保存得很好的高能营养棒——这是湛枢生前最喜欢,也是最能补充体力的牌子,厉小刀更是视若性命。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能量棒,一根根,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纪念碑的基座前。
仿佛在说:累了,就歇歇。饿了,爸这儿有吃的。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在星空下沉默矗立的钢铁丰碑,转身,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走向了那艘等待着他的破旧的货运飞船。
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孩子,等着他告诉他们——“垃圾堆里,也能长出星星。”
而那座屹立在地球故乡的纪念碑,连同碑前那几根普通的能量棒,却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宇宙间最朴素的真理:
最锋利的刃,往往生于最卑微的尘埃。
最璀璨的星,必然燃自最不屈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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