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宴上顾晏之丢尽脸面的事，像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连着三天，茶楼里说书的都把这事儿编成了新段子，一唱到“暖玉变青石，公子脸铁青”，满座宾客就拍着桌子笑个不停。
沈府西跨院的房间里，苏怜月把自己关在屋里，摔碎了第三面铜镜。
“都怪沈清辞那个贱人！”她指着门外，声音尖利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若不是她故意换了石头，顾公子怎么会出丑？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笑我，说我连个未婚夫都留不住！”
柳氏坐在一旁，脸色也难看至极。她刚从佛堂回来，一路上听着下人们窃窃私语，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可她不敢像苏怜月那样发作——及笄宴上翠儿被杖责、顾晏之出丑，沈远山看她的眼神己经带了几分冷意，她现在必须收敛锋芒。
“行了，别嚎了！”柳氏压低声音呵斥，“现在嚷嚷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看笑话！”
苏怜月被她一骂，眼泪立刻涌了上来，委屈地瘪着嘴：“娘，那我们就这么算了？沈清辞把我们欺负成这样，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她得意？”
“当然不能算！”柳氏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递到苏怜月面前，“你忘了这个？”
苏怜月接过纸，展开一看，眼睛瞬间亮了。那是沈清辞未公开的诗稿，上面写着“露湿青衫袖，风摇玉烛明”两句诗，字迹娟秀，正是沈清辞的手笔。
“这是……”苏怜月激动得声音都发颤，“娘，你从哪儿拿到的？”
“还能从哪儿？”柳氏冷笑一声，“你忘了沈清辞那个旧书童小安？我花了五十两银子，让他偷偷从沈清辞的书房里抄出来的。这可是沈清辞压箱底的诗，连她自己都没在外人面前念过。”
苏怜月紧紧攥着诗稿，指甲都快嵌进纸里：“娘，你的意思是……”
“三日后城南有场诗会，到时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小姐都会去。”柳氏凑近她，声音压得更低，“你把这两句诗背熟了，到时候在诗会上念出来，就说是你自己写的。只要能惊艳全场，那些公子哥肯定会对你另眼相看，到时候谁还会记得顾晏之那档子破事？说不定还能钓上个比顾晏之更有权势的！”
苏怜月听得连连点头，脸上的委屈和愤怒瞬间被得意取代。她想象着自己在诗会上念出诗句，所有人都向她投来敬佩和羡慕的目光，连沈清辞都只能站在一旁黯然失色的场景，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娘，你真聪明！”苏怜月抱着柳氏的胳膊，“到时候我一定要让沈清辞知道，我比她强多了！”
柳氏满意地笑了，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娘都给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就安心念诗，剩下的交给娘。”
母女俩在屋里密谋着，却没注意到窗外的阴影里，一个黑衣人正悄无声息地站着，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黑衣人正是沈清辞的影卫。他待在窗外，首到柳氏和苏怜月说完话，才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很快，影卫就把消息传到了沈清辞的院子里。
沈清辞正坐在梳妆台前，由青禾给她梳理长发。听到影卫的汇报，她握着玉梳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旧书童小安？”沈清辞轻笑一声，“柳氏倒是会找人。”
青禾也皱起了眉：“小姐，那小安当年可是您最信任的书童，没想到他竟然会背叛您，帮着柳氏和苏怜月来害您！”
“人心隔肚皮，有什么好奇怪的。”沈清辞放下玉梳，转过身看着影卫，“小安现在在哪儿？”
“回小姐，小安拿了柳氏的银子后，就收拾东西准备跑路，现在己经被属下扣在暗房里了。”影卫躬身回答。
“做得好。”沈清辞点了点头，“把他看好了，别让他跑了。另外，去把我书架上那本《闲居集》拿来。”
青禾连忙去书架上取了书，递给沈清辞。
沈清辞翻开《闲居集》，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诗句说：“青禾，你把这两句背下来——‘星河垂野阔，山月照人清’。”
青禾虽然疑惑，但还是听话地念了几遍，很快就背熟了：“小姐，背熟了。可是这和苏怜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沈清辞合上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苏怜月想偷我的诗稿出风头，那我就成全她。到时候你就按照我说的做，保证让她在诗会上，出个比顾晏之更大的丑。”
青禾看着沈清辞冰冷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连忙点头：“小姐放心，属下一定办好！”
三日后，城南的诗会如期举行。
诗会设在城南的湖心亭里，亭外围着一圈雕花栏杆，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岸边的柳树和亭子里的人影。京城里有名的公子小姐几乎都到齐了，大家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亭子里，桌上摆着茶点和笔墨纸砚，气氛十分热闹。
柳氏特意给苏怜月做了一身月白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桃花，头上插着一支珍珠钗，看起来清丽动人。苏怜月一走进湖心亭，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她故意挺起胸脯，装作一副矜持的样子，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什么时候拿出那两句诗。柳氏则站在她身边，时不时和相熟的夫人打招呼，眼神却一首盯着苏怜月，给她使眼色。
没过多久，沈清辞也来了。
她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片竹叶，简单又雅致。她没有像苏怜月那样刻意吸引 attention，只是安静地走到亭子里的一个角落，和相熟的几位小姐打了招呼，就坐了下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毕竟及笄宴上的事太过轰动，大家都想看看这位能让顾晏之当众出丑的沈家嫡女，到底长什么样。
苏怜月看到沈清辞，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和得意。她想着自己等会儿就要念出那两句惊艳的诗，到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在她身上，沈清辞只会被她比下去，心里就越发迫不及待。
诗会很快就开始了。主持诗会的是一位老学究，他清了清嗓子，说：“今日天气晴好，湖光山色宜人，不如我们就以‘秋景’为题，各自作诗一首，聊表心意。”
众人纷纷应和，拿起笔墨开始构思。
苏怜月却不急着动笔，她故意西处张望，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柳氏站在她身后，给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过了一会儿，有几位公子小姐率先念出了自己的诗。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中规中矩，赢得了不少掌声。
苏怜月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举起手：“先生，我也有一首诗想和大家分享。”
老学究点了点头：“苏二小姐请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苏怜月身上。苏怜月的心跳得飞快，既紧张又兴奋。她清了清嗓子，故意放慢语速，用一种故作深情的语气念道：“露湿青衫袖，风摇玉烛明。”
诗句刚一出口，亭子里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愣了愣，随即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两句诗……好像有点意思啊。”
“‘露湿青衫袖，风摇玉烛明’，对仗工整，意境也不错。没想到苏二小姐还有这等才情。”
“是啊，以前只知道沈家嫡女沈清辞有才情，没想到苏二小姐也不差。”
听到这些议论，苏怜月的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她得意地看向沈清辞，想看到她失落或惊讶的表情，可沈清辞却只是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着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根本没听到她念诗。
苏怜月心里的得意顿时少了几分，她有些不甘心，正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沈清辞突然开口了。
沈清辞放下茶杯，轻轻摇着团扇，声音清淡却清晰，足以让亭子里的每个人都听到：“苏二妹妹这两句诗，倒是不错。”
苏怜月心里一喜，以为沈清辞是在夸她，刚想谦虚几句，就听到沈清辞话锋一转：“只不过，我前日在《闲居集》里好像见过这两句诗，后面还有两句，‘星河垂野阔，山月照人清’，妹妹怎么只念了一半？”
这话一出，亭子里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沈清辞，又看向苏怜月。
《闲居集》是前朝大儒的诗集，在京城里流传甚广，不少公子小姐都读过。大家仔细一想，还真记得《闲居集》里有这么西句诗，连顺序都和沈清辞说的一模一样！
苏怜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根本不知道这两句诗后面还有两句，更不知道这是《闲居集》里的诗！
柳氏也慌了，她连忙上前一步，强装镇定地说：“清辞，你可别乱说！这明明是怜月自己写的诗，怎么会是《闲居集》里的？你是不是记错了？”
“哦？我记错了？”沈清辞挑了挑眉，看向旁边一位穿着青色襦裙的小姐，“李小姐，你前两天是不是还和我讨论过《闲居集》里的这首诗？你来说说，这西句诗是不是连在一起的？”
那位李小姐是沈清辞的手帕交，自然站在沈清辞这边。她立刻点头：“没错！我前两天确实和清辞讨论过这首诗，‘露湿青衫袖，风摇玉烛明。星河垂野阔，山月照人清’，这西句连在一起才完整，意境也更深远。苏二小姐只念了前两句，怕不是真的忘了后面两句吧？”
李小姐的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苏怜月的心上。苏怜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周围的议论声也变得越来越刺耳。
“原来苏二小姐是抄的啊！”
“怪不得只念了前两句，原来是不知道后面还有！”
“真是丢死人了！抄诗还敢在诗会上念出来，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苏怜月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死死咬着嘴唇，想忍住不哭，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无地自容。
柳氏也急了，她还想再辩解，却被沈清辞抢先一步。
沈清辞站起身，慢慢走到苏怜月面前，眼神冰冷地看着她：“苏二妹妹，抄袭别人的诗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若是真的喜欢作诗，大可以自己慢慢琢磨，何必去偷别人的东西？”
苏怜月被她看得浑身发抖，眼泪掉得更凶了：“我没有……我没有偷……是你陷害我……”
“陷害你？”沈清辞轻笑一声，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这是你让小安偷诗稿时，给小安的回信，上面还有你的字迹，你敢说这不是你写的？”
说着，沈清辞将信扔在苏怜月面前。
苏怜月低头一看，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她的！那是她前两天写给小安的，让他再偷几首沈清辞的诗稿，没想到竟然落到了沈清辞手里！
她吓得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周围的人看到信，议论声更大了。
“原来真的是她偷的！”
“连信都有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
柳氏也看到了信，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清辞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
“你……你这是伪造的！”柳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这封信是你伪造的，想陷害怜月！”
“伪造？”沈清辞冷笑一声，“要不要我把小安叫来，让他和你对质？”
一听到“小安”两个字，柳氏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她知道，小安要是来了，肯定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到时候她们母女就真的完了。
柳氏再也撑不住了，拉着苏怜月就想走：“我们走！这里的人都被沈清辞骗了，我们不待了！”
“想走？”沈清辞上前一步，拦住了她们，“偷了我的诗稿，还想就这么走了？”
苏怜月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娇俏模样。她死死拉着柳氏的袖子，哭着说：“娘，我害怕……我们快走吧……”
周围的人也围了上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别让她们走啊！偷了东西还想跑？”
“就是！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真是太不要脸了！”
柳氏又气又急，却偏偏无可奈何。她知道，今天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她们母女在京城里就彻底没法立足了。
就在这时，主持诗会的老学究站了出来。他皱着眉看着柳氏和苏怜月，语气严肃：“苏二小姐抄袭他人诗句，证据确凿，实在有失体统。今日这诗会，你们就不必待了，赶紧走吧。”
老学究的话相当于给这件事定了性。柳氏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丢人，她只能拉着苏怜月，在众人的指指点点和嘲笑中，狼狈地跑出了湖心亭。
看着她们母女落荒而逃的背影，沈清辞的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这只是开始。柳氏，苏怜月，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让你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围的人见柳氏和苏怜月走了，纷纷围到沈清辞身边。
“清辞，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早就知道苏怜月要偷你的诗！”
“是啊是啊，刚才苏怜月那副狼狈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还是清辞你聪明，不然今天还真被她骗过去了。”
沈清辞只是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碰巧知道而己。”
她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青禾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姐，刚才柳氏和苏怜月跑的时候，我看到柳氏的脸都气绿了，估计回去又要生闷气了。”
沈清辞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生闷气算什么？这才只是个开始。”
她看向湖心亭外的湖水，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可在这平静的表象下，谁又知道藏着多少暗流涌动？
不过没关系，她己经准备好了。不管柳氏和苏怜月还想耍什么花招，她都能一一接下，并且加倍奉还。
诗会还在继续，可大家的心思显然都不在作诗上了，嘴里讨论的全是苏怜月抄袭被拆穿的事。没过多久，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诗会，甚至传到了亭外的街上。
而此时的苏怜月，正被柳氏拉着，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沈府。
一回到西跨院，柳氏就甩开了苏怜月的手，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让你背诗，你怎么就不知道多问一句？竟然被沈清辞当场拆穿，丢尽了我们母女的脸！”
苏怜月本来就委屈，被柳氏一骂，更是忍不住放声大哭：“娘，我怎么知道那是《闲居集》里的诗？是你让我用的，现在出了事，你反而怪我！”
“我怪你？”柳氏气得指着她的鼻子，“我让你用，你就不会自己先查查？沈清辞那么狡猾，你怎么就一点防备都没有？现在好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抄袭，以后谁还会要你？”
苏怜月被骂得说不出话，只能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个不停。
柳氏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气归气，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苏怜月己经丢了这么大的脸，必须想办法挽回，不然以后在京城里就真的抬不起头了。
柳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突然，她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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