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闹剧散场的第二天，沈府的晨雾还没散尽，西跨院就传来柳氏摔东西的怒骂声，夹杂着苏怜月压抑的抽泣，像指甲刮过木柴似的刺耳。
沈清辞坐在窗前，手里着一块冰凉的玉佩——那是母亲林氏生前最爱的羊脂玉，上面刻着细碎的缠枝莲纹。青禾端着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小姐，柳氏今早又发了好大一通火，砸坏了两只官窑花瓶，还把伺候苏怜月的丫鬟扇了好几个耳光。”
“哦？”沈清辞抬眸，眼底没半分波澜，“看来诗会上丢的脸，还没消化完。”
“何止没消化，”青禾撇撇嘴，将茶杯放在桌上，“听说柳氏一早就去给老爷请安，拐弯抹角说您在诗会上‘欺负’苏怜月，结果老爷没理她，还让她管好自己的女儿，别总想着惹是生非。柳氏脸都绿了，回来就把气撒在旁人身上。”
沈清辞轻笑一声，端起茶杯抿了口。沈远山这态度，倒是比前世清醒些——看来及笄宴上刁奴现形、顾晏之出丑的事，终究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只是这怀疑还不够深，柳氏藏在暗处的龌龊，得一点点挖出来，才能让他彻底看清这对母女的真面目。
“对了小姐，”青禾想起什么，凑近道，“影卫来报，说柳氏今晚会去城外的普陀寺上香，大概要待到戌时才回来。”
沈清辞指尖一顿，眸色沉了沉。柳氏信佛是假，借机和外面的人联络才是真。前世她就常借着上香的由头，偷偷和商铺的掌柜碰头，商量怎么私吞沈家的银子。如今诗会刚吃了亏，她怕是急着要去清点那些赃款，好琢磨下一次怎么对付自己。
“机会来了。”沈清辞放下茶杯，站起身，“青禾，你去备一身素色的衣服，再把我梳妆盒里那支银簪拿来——就是刻着‘林’字的那支。”
青禾虽疑惑，却也立刻应下。她知道，小姐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戌时初刻，天色擦黑，普陀寺方向传来消息，柳氏的马车刚出山门。沈清辞换上素衣，将银簪别在发髻上，趁着府里丫鬟婆子换班的空档，带着青禾悄悄绕到了柳氏的院子外。
柳氏的院子平日里看守极严，可今天她带走了大半的贴身丫鬟，剩下的几个也都懈怠了，正聚在廊下嗑瓜子聊天。沈清辞示意青禾去引开她们，自己则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溜进了正屋。
屋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粉味，和柳氏身上那股假惺惺的脂粉气一模一样。沈清辞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恨意，目光快速扫过房间——梳妆台、衣柜、书架，这些都是柳氏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前世她被关在暗室时，曾听柳氏和苏怜月炫耀，说把私吞的银子账本藏在了“最显眼又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当时她没明白，如今站在这屋里，倒忽然有了头绪。
她走到梳妆台旁，指尖抚过镜面边缘的雕花。这梳妆台是柳氏嫁进沈家时带来的，紫檀木的料子，上面嵌着螺钿，看着华贵，却偏偏在镜子右侧的抽屉上，刻了个不显眼的小月牙——那是柳氏未嫁时的私印。
沈清辞握住那个月牙形的刻痕，轻轻一拧。只听“咔哒”一声轻响，抽屉侧面竟弹出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里没有银子，只有几张泛黄的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字，还盖着柳氏的私章。
正是账本碎片！
沈清辞飞快地将碎片抽出来，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看——上面记着“绸缎庄三月进账五百两，实收三百两，余二百两存入外库”“药材铺换药，劣等品充上等，获利一百五十两”，每一笔都清晰地写着私吞的数目和去向。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沈清辞几乎能想象出柳氏拿着这些赃款时，那副贪婪又得意的嘴脸。前世沈家倒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柳氏掏空了家底，她才能那么轻易地联合顾晏之，将自己逼入绝境。
“小姐，好了吗？柳氏的马车快到二门了！”青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沈清辞立刻将账本碎片折好，塞进袖袋里，又将暗格按回去，仔细擦了擦指纹。确认没留下痕迹后，她转身快步走出正屋，和青禾汇合，趁着夜色溜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回到房间，沈清辞就迫不及待地将账本碎片铺在桌上。青禾端来油灯，昏黄的灯光照亮纸上的字迹，一笔一划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眼睛疼。
“小姐，这柳氏也太敢了！十年下来，这得吞了沈家多少银子啊！”青禾看得首咋舌。
“何止这些。”沈清辞指尖划过“外库”两个字，“她肯定还有一个完整的账本，记着所有的收支明细，还有帮她做事的掌柜名字。这些碎片，只是冰山一角。”
要扳倒柳氏，光有这些碎片不够，必须拿到完整的账本，再找到帮她私吞银子的人证，才能让她无从抵赖。而能帮她做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老管家周伯。
周伯是母亲林氏的陪房，从母亲嫁进沈家起就跟着打理家事，对沈家的产业了如指掌。前世柳氏掌权后，处处排挤周伯，把他架空成了个闲职，可周伯心里一首向着母亲，也从未真正服过柳氏。
第二天一早，沈清辞特意让厨房做了周伯爱吃的桂花糕，带着青禾去了周伯的住处。
周伯的院子很简陋，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他正坐在石桌旁擦着一把旧算盘，看到沈清辞进来，连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大小姐。”
“周伯不必多礼。”沈清辞扶起他，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我特意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桂花糕，您尝尝。”
周伯看着食盒里的桂花糕，眼眶微微发红。自从林氏去世后，就再也没人记得他爱吃这个了。他颤着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还是当年的味道。
“大小姐有心了。”周伯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清辞看着他鬓边的白发，心里一阵酸涩。前世周伯为了保护母亲的遗物，被柳氏安了个“偷盗”的罪名，杖责后赶出沈府，最后冻饿而死在街头。这一世，她绝不会让悲剧重演。
“周伯，”沈清辞收起情绪，从袖袋里拿出账本碎片，放在石桌上，“您看看这个。”
周伯拿起碎片，越看脸色越沉，手指都开始发抖：“这……这是柳氏的字迹！她竟然敢私吞沈家的银子！还有这药材铺换药……难怪前阵子有客人来府里投诉，说咱们家的药材药效差，柳氏还说是客人故意找茬，原来竟是真的！”
“不止这些。”沈清辞压低声音，“这些只是碎片，完整的账本肯定还在柳氏手里。还有帮她做事的掌柜，也得一个个找出来。周伯，您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对府里的产业最熟悉，只有您能帮我查清这些事。”
周伯猛地抬头，看着沈清辞坚定的眼神。他知道大小姐这是要对柳氏动手了。这些年他看着柳氏在沈府作威作福，掏空沈家，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是碍于沈远山的态度，一首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大小姐主动找他，他怎么可能退缩？
“大小姐放心！”周伯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决绝，“老奴这条命是夫人救的，夫人不在了，我就该护着大小姐。柳氏这等毒妇，绝不能让她再祸害沈家！您放心，我这就去查那些商铺的掌柜，一定把完整的账本给您找出来！”
沈清辞松了口气，握着周伯的手：“周伯，辛苦您了。但您一定要小心，柳氏狡猾得很，别让她察觉了。”
“我知道。”周伯拍了拍她的手，“老奴活了这么大年纪，这点心思还是有的。我会借着查账的由头，悄悄去那些商铺，不会引起怀疑。”
沈清辞点点头，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周伯，我整理母亲遗物时，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沈清辞重生，恶有恶报》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看到一本旧册子，上面记着个叫秦武的护卫。我记得您说过，他是母亲当年从老家带来的人，后来被柳氏诬陷偷了母亲的金钗，赶出门了。您还记得他吗？有没有他的消息？”
一提到秦武，周伯的脸色更沉了：“怎么不记得！秦武那孩子，忠厚老实，武功又好，对夫人忠心耿耿。当年柳氏说他偷了夫人的金钗，可那金钗后来明明在柳氏的陪房手里找到了！柳氏就是怕秦武碍事，才故意栽赃他。我后来偷偷派人找过他，可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清辞皱起眉。秦武是母亲最信任的护卫，前世若不是他被赶走，柳氏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对母亲下手。这一世，她必须找到秦武——有秦武在，不仅能多一个助力，还能拿到柳氏当年诬陷他的证据。
“周伯，”沈清辞看着他，“您再好好想想，秦武被赶走后，有没有可能去了什么地方？比如他的老家，或者他以前提过的朋友那里？”
周伯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秦武是北方人，老家在燕州。他以前说过，他有个叔叔在城外的民团里当差。对了，当年他被赶走时，好像提过要去投奔他叔叔！”
“民团？”沈清辞眼前一亮，“您知道是哪个民团吗？”
“好像是城西的猛虎民团。”周伯不确定地说，“那时候民团刚成立没多久，我后来派人去问过，可民团的人说没见过秦武。”
“没关系，有线索就好。”沈清辞站起身，“周伯，查账本的事就拜托您了。秦武那边，我会让影卫去查。只要找到他，咱们就能多一份对付柳氏的筹码。”
周伯也站起身，躬身道：“大小姐放心，老奴一定尽快查清账本的事。秦武那边，也请大小姐多费心。那孩子是个好苗子，若是能找回来，对大小姐也是个助力。”
沈清辞点点头，又和周伯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才带着青禾离开。
刚走出周伯的院子，青禾就忍不住问：“小姐，您找秦武做什么呀？就算找到他，他都离开这么多年了，还会帮咱们吗？”
“会的。”沈清辞语气肯定，“秦武对母亲忠心耿耿，柳氏当年诬陷他，他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只要让他知道柳氏的真面目，他一定会帮我。而且……”
她顿了顿，想起前世秦武的结局。听说他后来成了民团的首领，在一次对抗山贼时战死了。这一世，她不仅要找到他，还要保住他的命——像春桃一样，那些对母亲忠心的人，她都要护好。
“而且，秦武武功高强，手下还有民团的弟兄。”沈清辞继续道，“柳氏暗地里养了不少亡命之徒，真要硬碰硬，咱们光有影卫还不够。有秦武的民团帮忙，才能万无一失。”
青禾恍然大悟：“小姐想得真周到！那咱们现在就去找影卫，让他们去查猛虎民团！”
“不急。”沈清辞摇摇头，“先等周伯那边有消息。柳氏刚在诗会上吃了亏，肯定会有所防备，咱们不能太急，得一步步来。”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匆匆跑过来，对着沈清辞行了个礼：“大小姐，老爷让您去前院的书房一趟，说有要事找您。”
沈清辞挑眉。沈远山找她？会是什么事？难道是柳氏又在他面前说自己坏话了？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沈清辞点点头，让青禾先回院子，自己则朝着前院走去。
书房里，沈远山正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公文，眉头紧锁。看到沈清辞进来，他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清辞，你来了。”沈远山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沈清辞依言坐下，开门见山：“父亲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远山放下公文，叹了口气：“昨天诗会上的事，我听说了。柳氏回来哭哭啼啼，说你让怜月丢了脸。但我也问了其他人，知道是怜月抄袭你的诗在先。”
沈清辞心里一动，看来沈远山这次倒是没偏听偏信。
“父亲知道就好。”沈清辞淡淡道，“苏怜月偷我的诗稿，还想在诗会上出风头，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得逞。”
“你做得对。”沈远山点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是我不好，这些年没好好管教怜月，让她养成了这么骄纵的性子。还有柳氏……”
他话说到一半，又停住了，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沈清辞看着他犹豫的样子，心里清楚，他虽然对柳氏有了怀疑，但多年的夫妻情分，还是让他有些心软。她不能逼得太紧，得慢慢来。
“父亲，”沈清辞换了个话题，“您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诗会的事吧？”
沈远山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沈清辞：“这是你外祖父家送来的信，说你外祖母身体不好，想让你去江南住一段时间，陪陪她。”
江南？沈清辞接过信，心里一阵惊讶。外祖父家在江南的苏州，是书香门第。前世她被柳氏陷害后，外祖父家曾想接她去江南，却被柳氏以“沈清辞行为不端，丢沈家脸面”为由拒绝了。后来沈家倒台，外祖父家也受到牵连，被抄家流放。
这一世，外祖父家竟然主动来接她了。
“外祖母的身体……”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颤。
“信里说，是旧疾复发，没什么大碍，但就是想你了。”沈远山看着她，“你要是想去，就收拾收拾东西，过几天我让人送你去。江南气候好，你去那里散散心也好。”
沈清辞握着信，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沈远山这是想让她避开柳氏，免得再发生冲突。可她现在怎么能走？账本还没查清，秦武还没找到，柳氏和苏怜月还没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怎么能安心去江南？
“父亲，我不去。”沈清辞抬起头，眼神坚定，“外祖母的心意我领了，但现在沈家正是多事之秋，我不能走。而且……我想留在京城，查清母亲当年去世的真相。”
沈远山猛地一震，惊讶地看着她：“你……你怀疑你母亲的死有问题？”
“是。”沈清辞毫不犹豫地点头，“母亲身体一首很好，怎么会突然病逝？还有柳氏，母亲刚去世，她就迫不及待地接管了府里的中馈，这难道不奇怪吗？父亲，我一定要查清楚，还母亲一个清白。”
看着沈清辞坚定的眼神，沈远山沉默了。他其实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柳氏做得太干净，又一首对他柔情蜜意，他才渐渐放下了疑虑。如今被沈清辞点破，那些尘封的怀疑又重新浮了上来。
“好。”过了许久，沈远山终于点头，“既然你想查，就查吧。需要什么帮助，就告诉我。只是……你要小心，柳氏那个人，不好对付。”
沈清辞心里一喜，沈远山终于愿意相信她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谢谢父亲。”沈清辞站起身，“我会小心的。您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书房。
走出书房，沈清辞抬头看着天空。阳光正好，微风和煦。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柳氏一定会不择手段地反扑。但她不怕，有周伯帮忙，有影卫保护，还有沈远山的默许，她一定能查清所有真相，让柳氏和苏怜月付出应有的代价。
回到院子，青禾立刻迎上来：“小姐，老爷找您说什么了？”
“没什么大事。”沈清辞笑了笑，“对了，你去告诉影卫，让他们重点查城西的猛虎民团，一定要找到秦武的下落。另外，让他们多盯着点柳氏的动静，看看她最近和哪些人接触。”
“好嘞！”青禾立刻点头，转身去安排了。
沈清辞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纸，拿起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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