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灵堂设在沈府旧院的桂花树下，与当年她常煮茶的地方只隔了三步远。灵堂里没有挂白幡，只在牌位两侧摆了两束新鲜的桂花，是沈清辞一大早让人从城外梅林旁的桂树上摘的——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棵桂树，说“那里的桂花带着梅香，最是清冽”。
烛火摇曳，把“沈府先夫人苏氏之位”的牌位照得有些模糊，仿佛母亲的影子就映在烛光里。沈清辞站在灵前，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手里握着那枚刻着“萧”字的玉佩，指尖冰凉。
“小姐，人带来了。”林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沈清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带进来。”
柳玉茹被两个侍卫架着走进来，头发散乱，衣衫上还沾着冷院的泥土，脸上却带着一丝刻意的镇定。她看到灵堂里的牌位，身体猛地一颤，却立刻昂起头：“沈清辞！你敢这样对我？我是镇国公的夫人，你这是以下犯上！”
“镇国公的夫人？”沈清辞终于转过身，眼底没有一丝温度，“你害死他的发妻，勾结前朝余孽想颠覆他守护的家国，你觉得他还会认你这个夫人？”
她挥了挥手，侍卫松开柳玉茹，退到门口。柳玉茹踉跄了一下，站稳后环顾西周，看到灵堂桌上摆着的东西——一封泛黄的密信，一本写满名字的名册，还有一小包干枯的草叶，正是她当年用来毒害苏氏的“慢毒草”。
看到这些，柳玉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你……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些不是早就被我销毁了吗？”
“销毁？”沈清辞拿起那封密信，缓缓展开，“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我母亲早有防备。这封信是她藏在首饰盒夹层里的，上面写着你如何与鬼手勾结，如何让周嬷嬷换走她的药方，如何亲手把毒碗递到她面前。”
她又拿起名册，翻到第一页，指着柳玉茹的名字：“还有这个，前朝余孽的名册，我母亲当年冒着生命危险查到的，藏在萧王府的密室里。你以为你能靠着前朝太子翻身，却不知道你早就成了他们弃子——他们连你的名字都写在了‘可牺牲’的那一栏。”
柳玉茹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柱子上，声音发颤：“不……不是这样的！是苏氏污蔑我！是萧玦陷害我！沈清辞，你不能信这些假东西！”
“假东西？”沈清辞拿起那包慢毒草，凑到柳玉茹面前，草叶干枯的气息里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味——当年柳玉茹就是用桂花蜜掩盖了毒草的苦味，让母亲毫无防备地喝了下去。
“你还记得这个味道吗？”沈清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把冰锥刺进柳玉茹心里，“我母亲临终前告诉我，‘桂花味里藏着苦，就像人心藏着毒’。她到死都没恨你，只说‘玉茹是被猪油蒙了心’，可你呢？你看着她痛苦挣扎，却笑着对鬼手说‘慢毒草果然霸道’。”
“我没有！”柳玉茹尖叫着否认，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我只是想让她让出主母的位置，我没想杀她！是鬼手！是鬼手擅自加了剂量！”
“到现在还在狡辩。”沈清辞摇了摇头，从林叔手里接过一个黑色的酒壶和一只白瓷杯。酒壶是当年顾言深给她送毒酒时用的那个，杯沿上还留着一道细小的裂痕——那是前世她挣扎时摔在地上碰出的痕迹。
她给杯子倒满酒，酒液呈深紫色，散发着和慢毒草一样的、带着桂花味的气息。这是她让李伯按照当年的配方配的毒酒，和柳玉茹给母亲喝的、和顾言深给她喝的，一模一样。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清辞把酒杯递到柳玉茹面前，“这是你当年给我母亲灌的毒酒，也是我前世喝的毒酒。我特意让李伯配了一模一样的，连杯子上的裂痕都和当年的一样。”
柳玉茹看着那杯毒酒，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推开沈清辞的手，杯子掉在地上摔碎，毒酒洒在青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很快就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我不喝！我不能死！”柳玉茹疯狂地摇头，她扑到沈清辞脚边，抱住她的腿，哭着求饶，“清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可以去给你母亲守墓，我可以去做牛做马，求你别杀我！”
沈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她想起前世自己被锁在柴房里，毁容断筋，求柳玉茹放过弟弟时，柳玉茹是怎么说的——“你弟的骨头早被野狗刨了，你也别想活”。
她轻轻推开柳玉茹，声音冷得像冰：“我母亲被你灌毒时，求你手下留情了吗？我弟弟被你埋在雪地里时，求你放过他了吗？你给我喝毒酒时，有过一丝犹豫吗？”
柳玉茹瘫坐在地上，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沈清辞，你别得意！我死了，前朝太子不会放过你的！你和萧玦都会不得好死！”
“那是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沈清辞又倒了一杯毒酒，这次她没有递过去，而是捏住柳玉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
柳玉茹拼命挣扎，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怎么也抵不过沈清辞的力气。毒酒顺着她的喉咙流下去，带着桂花的甜香和毒草的苦味，和当年苏氏喝下去的味道一模一样。
“咳咳……”柳玉茹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感觉五脏六腑像被火烧一样疼，和苏氏当年的症状一模一样。她指着沈清辞，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嘴角涌出黑色的血。
沈清辞松开手，看着柳玉茹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还充满了恐惧和不甘，却再也不能伤害任何人了。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柳玉茹的尸体，没有说话。烛火摇曳，桂花的香气和毒酒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母亲抱着她坐在桂花树下，给她剥桂花糕，笑着说“清辞要做个心善的孩子，不要学别人勾心斗角”。
“娘，”沈清辞走到牌位前，跪下，把那枚“萧”字玉佩放在牌位前，“女儿报仇了。柳玉茹喝了她自己配的毒酒，和你当年受的苦一模一样。弟弟也好好的，他现在会武功了，以后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青砖上，和刚才洒在地上的毒酒混在一起。这不是悲伤的泪，也不是喜悦的泪，而是一种沉重的释然——压在她心头的仇恨终于消散了，她可以告慰母亲和弟弟的在天之灵了。
“小姐。”林叔走过来，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帕子，“外面风大，萧王爷还在等着，我们先出去吧。”
沈清辞点点头，擦干眼泪，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柳玉茹的尸体，又看了一眼母亲的牌位，转身走出了灵堂。
外面的月光很亮，桂花树下，萧玦正站在那里等她。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手里拿着一件披风，看到沈清辞出来，立刻迎上去：“都结束了？”
“嗯。”沈清辞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萧玦把披风披在她肩上，轻轻拢了拢：“别着凉了。你母亲在天有灵，会明白你的。”
沈清辞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桂花的香气萦绕在周围，她突然觉得很疲惫，却又很轻松——仇恨结束了，接下来，她要好好守护身边的人，守护母亲和弟弟用生命换来的安稳。
“萧玦，”沈清辞轻声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好。”萧玦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温柔，“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桂花树下，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紧紧依偎在一起。灵堂里的烛火还在摇曳，仿佛母亲的笑容就映在烛光里，静静地看着他们，带着一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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