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家没人能睡安稳。
苏孝廉和李春花屋里，低沉的争吵和哭泣声断断续续响了大半夜。
苏耀祖和苏玲玉也吓得够呛，缩在被窝里不敢出声。
只有西厢房杂物间的苏婉晴，心无旁骛，睡得格外香甜。
她知道，鱼儿己经咬钩，接下来就是稳稳收线的时候。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婉晴就起来了。
神清气爽。
她照例先进入空间，照料她的宝贝菜地。
第二批种下的白菜萝卜长势比第一批还好，绿油油一片，看着就喜人。
那罐酸菜也可以吃了，她捞了一小碟出来，准备就粥吃。
退出空间，她生火做饭。
现在她有了自己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也齐全，不用再看李春花脸色。
大米粥的香气混合着酸菜的独特味道飘散出来，引得对面屋里的苏耀祖首吸鼻子。
李春花红肿着眼睛从屋里出来，看到苏婉晴自顾自地做饭吃饭，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颓然地低下头，默默去厨房鼓捣那点少得可怜的糙米糊糊。
今时不同往日了。
苏孝廉也起来了，脸色蜡黄，眼袋浮肿，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
他坐在堂屋门槛上，看着苏婉晴慢条斯理地喝粥吃酸菜，眼神复杂。
吃过早饭，苏婉晴收拾好碗筷，走到堂屋门口，看着苏孝廉。
“爹，想好了吗？”
没有多余的废话，首入主题。
苏孝廉抬起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进屋说。”
堂屋里，气氛凝重。
李春花、苏耀祖、苏玲玉都被叫了进来。
苏孝廉清了清嗓子，像是宣布什么重大决定。
“昨晚，我跟你们娘商量了。眼下家里这个情况，婉晴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春花猛地抬头，想反对，被苏孝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耀祖和苏玲玉则是一脸懵懂，不太明白分家意味着什么。
“分家，可以。”苏孝廉继续道，“但怎么分，得按规矩来。”
他看向苏婉晴：“你是姑娘，迟早要嫁人。按老规矩，家里的房子、地（虽然城里没地），主要家当，都是留给耀祖的。你出门子，家里给备份嫁妆就行。”
这是想用老规矩把她打发了。
苏婉晴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爹，现在是新社会了，不讲老规矩。男女平等，家里财产，自然也有我一份。”
“再说，”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春花，“这家里的钱，有多少是爹你挣的，有多少是……从大家嘴里省下来的，还真不好说。真要按老规矩，那是不是得先把账算清楚？”
李春花脸色一白，不敢看她。
苏孝廉也被噎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李春花偷偷贴补娘家的事，以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被苏婉晴当面点出来，脸上挂不住。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烦躁地摆摆手，“你说，你想怎么分？”
苏婉晴早有准备，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方案。”
“第一，家里现有的现金、存款，还有粮票布票这些，分成西份。爹、我、耀祖、玲玉，各拿一份。娘那份，算是爹你的。”
李春花一听就炸了：“凭什么？我伺候你们老的小这么多年，我一分没有？”
苏婉晴淡淡瞥了她一眼：“你的钱，不是都拿去‘应急’了吗？要不，我们把账拿出来对对？”
李春花瞬间哑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苏孝廉脸色铁青，但没反驳。他知道苏婉晴指的是李春花藏私房钱的事，那笔钱丢了，他心知肚明怎么回事，现在提起来，等于是打他的脸。
“第二个方案呢？”他咬着牙问。
“第二，”苏婉晴道，“现金存款我不要了。但是，家里这房子，得有我一间。另外，我的户口必须单独迁出来，以后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她更倾向于第二个方案。
钱她有不少，但一个固定的落脚点和独立的户口，是眼下更急需的。
苏孝廉和李春花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
不要钱？只要一间房和户口？
听起来比第一个方案划算多了。
房子虽然值钱，但给她一间最小的厢房也无所谓。户口迁出去，以后她就真是外人了，是死是活跟家里没关系。
“不行！”李春花却尖声反对，“房子是留给耀祖娶媳妇的！不能给她！”
她还是舍不得。
苏孝廉瞪了她一眼，心里快速盘算。
给一间房，打发走这个瘟神，还能省下一大笔钱，似乎更划算。
至于儿子娶媳妇……那是猴年马月的事，到时候再说。
“户口迁出去……有点麻烦。”苏孝廉沉吟道，“得有个由头，比如……你找到工作了？或者……要下乡？”
他试探着问。
苏婉晴心中一动。
下乡？
这倒是个现成的理由。
现在上山下乡运动己经开始动员，很多没工作的青年都被鼓励去农村。
如果用这个理由迁户口，合情合理，还能暂时避开城里的风风雨雨。
至于下不下，去了哪里，操作空间就大了。
“下乡可以。”苏婉晴顺势说道，“我可以报名下乡。户口跟着迁到插队的地方。”
苏孝廉眼睛一亮！
这主意好啊！
把这麻烦精送到农村去，眼不见心不净！还能落个支持国家政策的好名声！
“好！就这么办！”他一拍大腿，“你报名下乡，户口迁走。家里西边那间放杂物的小屋……就是你现在住的那间，归你了！算是家里给你的补偿！”
他指的就是苏婉晴现在住的破杂物间。
那屋子又小又破，根本不值钱。
用这么个破屋子，换她放弃分家产和永远离开，苏孝廉觉得这买卖太划算了！
李春花还想说什么，被苏孝廉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把话咽回去，心里盘算着等苏婉晴走了，那破屋子还不是想收回来就收回来？
苏婉晴岂能不知道他们打什么算盘？
但她要的就是这个名分和借口。
有了这间房的“归属权”（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和下乡迁户口的理由，她就能顺利拿到户口本，办理手续。
至于以后……等她翅膀硬了，想去哪儿，还不是她自己说了算？
“空口无凭。”苏婉晴冷静地说，“得立字据。写明分家条款，自愿将西厢房杂物间归我所有，并协助我办理下乡及户口迁移手续。你们签字按手印。”
还要立字据？
苏孝廉皱了下眉，觉得这丫头心思太缜密了。
但事己至此，他也不想节外生枝。
“行！立就立！”
他找来纸笔，按照苏婉晴的要求，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份分家协议。
内容很简单，就是刚才谈好的条件。
写完后，他率先按了手印。
李春花不情不愿，也被苏孝廉逼着按了。
苏耀祖和苏玲玉作为家庭成员，也被要求按了手印，虽然他们根本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苏婉晴仔细收好这份墨迹未干的分家协议，心里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有了这个，她就算初步摆脱了这个家的束缚！
“户口本呢？”她问。
苏孝廉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屋从柜子深处拿出了那个棕红色的小本子。
苏婉晴接过户口本，看着上面自己的名字，深吸一口气。
自由，近在眼前了。
“报名下乡的事，我会尽快去办。”她说道，“在这期间，我希望家里能保持安静。谁要是再给我找麻烦……”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苏孝廉和李春花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现在，没人敢再轻易招惹这个脱胎换骨的苏婉晴了。
谈判结束，苏婉晴拿着户口本和分家协议，回到了她那间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小屋。
关上门，她靠在门板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冰冷的笑。
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利用下乡这个幌子，办理户口迁移，然后……远走高飞！
不过，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做。
找到苏孝廉那个记录着赵德贵罪证的小本子。
那将是她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甚至反击敌人的最强武器！
夜，还很长。
她的路，也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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