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
苏婉晴那句“分家”的话砸在地上，震得苏孝廉耳朵嗡嗡响。张大山和另外两个干部互相看了看，眼神复杂。
最后还是张大山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这个……分家是大事，不能光凭一口气。苏知青，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具体怎么分，还得坐下来商量。”
他转向面如死灰的苏孝廉：“苏会计，你是当家的，表个态吧。闹成这样，硬捆在一起也没意思了。”
苏孝廉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瞪着苏婉晴，像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两个洞。他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逆女，但张大山的目光，还有记分员和民兵连长那带着审视的眼神，像冷水一样浇在他头上。
他不能动手，更不能把事情彻底闹到公安局。那账本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刀。
他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分……分就分！”
这话一出，等于是认栽了。
苏婉晴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被伤透心但不得不坚强的模样。
张大山点点头：“那行，既然双方都同意，咱们就当着大队的面，把这事掰扯清楚。苏知青，你想要啥？”
苏婉晴早就打好了腹稿，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队长，叔伯们，我不是贪心的人。我只要我应得的三部分。”
她伸出三根手指：“第一，口粮。我从现在起到秋收分粮，这几个月的口粮，得给我。按一个成年女劳力最低标准算就行，我不能饿死。”
这是最基本的生存要求，合情合理。张大山点点头：“这个应该的。苏会计，你看？”
苏孝廉铁青着脸，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给！”
“第二，”苏婉晴继续说，“我娘的嫁妆，大部分是要不回来了。但还有一些小件，或者折算成钱。我也不多要，就要一百块钱。算是买断我和这个家最后的情分，也当是我娘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钱。”
一百块钱！在当时可是巨款！一个壮劳力一年到头也攒不下几十块。
苏孝廉差点跳起来：“一百块？你怎么不去抢！”
苏婉晴首视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爹，我娘那些嫁妆，光是那个紫檀木匣子，就不止这个数吧？还有那些金银首饰……我要一百块，多吗？要是你觉得多，那咱们就去公安局，请同志们帮忙估估价，该多少，我一分不多要！”
又是公安局！苏孝廉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他知道，那些东西的价值远不止一百块。真要闹到公安局，赔得更多，脸丢得更大。
张大山也觉得苏婉晴这要求不算过分，甚至有点“吃亏”了，便对苏孝廉说：“苏会计，婉晴丫头说得在理。那些东西确实不止这个数，她只要一百，是顾全你的脸面了。”
苏孝廉胸口憋得生疼，半晌，才像泄了气的皮球，颓然道：“……给。”
“第三，”苏婉晴说出最后一条，“我现在住知青点，毕竟是集体宿舍，不方便。我听说村尾有间废弃的老屋，我愿意自己出钱修缮，以后就搬去那里住。请大队把那屋子的使用权批给我。”
这个要求更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老屋破得都快塌了，没人要，她居然主动要去住，还自己修？
张大山有些犹豫：“那屋子……怕是没法住人啊。”
“没关系，队长，我能吃苦，自己慢慢收拾。”苏婉晴态度坚决，“我只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清静。”
她这话，更是暗指在苏家过得不清静。
张大山叹了口气，看向苏孝廉。苏孝廉现在只求快点把这尊瘟神送走，不耐烦地挥挥手：“随她！赶紧搬走才好！”
三条要求，苏孝廉全答应了。
张大山让记分员拿来纸笔，当场写分家文书。写明苏婉晴与苏孝廉一家自愿分家，从此经济独立，互不干涉。苏孝廉需支付苏婉晴口粮若干（具体数目由记分员核算），现金一百元，并同意苏婉晴使用村尾老屋。
文书写完，张大山、记分员、民兵连长作为见证人签了字。
轮到苏孝廉签字时，他的手抖得厉害，签下的名字歪歪扭扭，像他的心一样扭曲。
苏婉晴接过笔，工工整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笔迹清秀有力。
一式三份，苏婉晴小心地收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这张纸，就是她脱离苦海的凭证！
“口粮我明天让玲玉……让人给你送到知青点。钱……钱我过两天凑齐了给你。”苏孝廉有气无力地说，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谢谢爹。”苏婉晴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也希望爹以后管好家里，别再出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
她这话，既是说给苏孝廉听，也是说给在场的干部听，暗示苏家还有问题。
苏孝廉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事情办完，苏婉晴再次向张大山等人鞠躬道谢，然后挺首脊背，走出了大队部。
外面阳光正好，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
分家，成了！
她不仅拿到了明面上的补偿，更重要的是，她拿到了独立门户的合法身份！以后，她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苏家丫头了！
回到知青点，王娟和吴晓霞立刻围了上来。
“婉晴，怎么样？大队怎么说？”
苏婉晴把分家文书拿出来给她们看，简单说了过程。
王娟拍手称快：“太好了！就该这样！以后你就不用受那家人的气了！”
吴晓霞也替她高兴，但又有点担心：“那破屋子能住人吗？你自己修，得多累啊。”
苏婉晴笑了笑：“累点怕什么，心里痛快就行。”
她看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眼神坚定。
这只是第一步。拿到了合法身份和启动资金，接下来，就是彻底搬空苏家，然后开始她自己的新生活。
李氏，苏孝廉，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
不，真正的报复，现在才刚开始。
你们从我这里拿走的，我会连本带利，全部拿回来！
而你们，就等着在无尽的后悔和互相怨恨中，度过余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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