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暗室低语与破碎之镜
身后的光明与喧嚣，在墙壁无声合拢的瞬间被彻底隔绝。
林薇（明月）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阶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她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阴冷、潮湿、带着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能量的气息扑面而来，刺激着她的感官。这感觉与血色平原那暴虐狂躁的能量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冰冷而诡异的死寂。
她右手手背的印记微微灼热，仿佛一个劣质的指南针，在这片黑暗中为她提供着微弱的指向。她小心翼翼地向下方摸索前行，骨玉权杖尖端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跳跃不定的暗红雷光，勉强照亮身前几步的范围。
雷光照亮的墙壁斑驳粗糙，刻满了早己模糊不清的古老铭文，并非比奇城常见的建筑风格。空气越来越冷，甚至呵出的气息都带上了白雾——这在一个游戏里，是极其不寻常的细节！
走了大约两三分钟，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低矮的、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的门扉。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一个清晰的、深深刻入金属内部的手掌印。
手掌印的大小和轮廓，竟然与她右手手背的印记隐隐吻合！
林薇的心跳得更快了。朔光……他到底是谁？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又怎么会知道她的手……
没有退路了。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缓缓地将自己的右手，按入了那个掌印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按实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响起。金属门扉轻微震动，表面那些模糊的铭文依次亮起幽蓝色的微光，然后无声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石室。
没有预想中的金碧辉煌或者机关陷阱。石室异常简陋，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只有中央摆放着一张古老的石桌，桌上似乎放着一些东西。墙壁上镶嵌着几块巨大的、表面极不平整的暗色水晶，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而朔光，并不在这里。
林薇警惕地踏入石室，目光迅速扫过全场。确认没有埋伏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石桌之上。
桌上放着几件物品：
一本摊开的、材质非皮非纸、边缘破损严重的古老书册，上面的文字扭曲如蛇，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蕴含的庞大而晦涩的信息流。
一顶断裂的、沾着早己干涸发黑血渍的法师帽，样式古老，与她身上的法神套装风格迥异，却散发着同源的力量波动。
以及……一面巴掌大小、边缘镶嵌着未知金属、镜面却布满裂纹的古朴铜镜。
她的目光，最终被那面破裂的铜镜牢牢吸引。
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向着那面铜镜探去。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镜面的前一刹那——
【系统提示（冰冷而急促）】：警告！检测到高维度信息纠缠体！强制同步风险极高！拒绝接触！立刻离开！
警告声尖锐刺耳！
但太晚了！
她的指尖，己经触碰到了那布满裂纹的镜面。
嗡——！！！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远比接触血色战旗时更加狂暴混乱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天河，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防线！
“啊啊啊——！”
现实中，林薇发出了凄厉至极的惨叫，猛地抱住了头颅，整个人从椅子上滚落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抽搐起来！电脑屏幕上的画面疯狂地扭曲、闪烁，色彩失真，仿佛随时都会崩溃黑屏！
而游戏内，明月的角色僵立在石桌前，手指按在镜面上，双眼中的猩红光芒暴涨又急速闪烁，周身能量彻底失控暴走，法神披风上的暗红纹路疯狂扭动，如同活过来的毒蛇！
她看到了！
不再是破碎的记忆片段，而是更加清晰、更加恐怖的景象！
她看到了……现实世界！
但不是她熟悉的那个现实！而是透过一层不断波动、扭曲的水膜看到的现实！
她看到了自己那间狭小凌乱的卧室！视角是从电脑屏幕向外看！
她看到了自己滚倒在地、痛苦抽搐的身体！
她看到了室友王倩似乎被她的惨叫惊动，正惊慌地拍打着她的房门，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视角拉近！她甚至能“看”清王倩脸上那真实的、无比清晰的惊恐和担忧！每一个毛孔，每一丝颤抖，都真实得令人窒息！
紧接着，视角猛地一切！
她又看到了血色平原！看到了那面猎猎作响的黑色战旗！看到了远处那头山岳魔物猩红的巨眼！
视角再切！
她看到了比奇城安全区！那些奔跑的玩家变成了扭曲的光影，他们的交谈声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加速播放般的尖锐噪音！
视角疯狂切换！无数景象如同走马灯般在她意识中飞速掠过、重叠、破碎！
游戏世界！现实世界！过去的记忆碎片！血色先锋军的悲壮战场！甚至还有一些她完全无法理解的、由纯粹数据和流光构成的诡异维度！
所有的界限都在崩塌！所有的景象都在融合！她感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由无数面破碎镜子构成的万花筒，每一个碎片都映照出一个不同的“世界”，每一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拉扯她的意识！
“不……停下……放开我！”她在现实的地板上痛苦地翻滚嘶鸣，指甲无意识地在木地板上抓挠出深深的痕迹。
【系统提示（断断续续，充满杂音）】：错误！错误！现实锚点……丢失……同步率……溢出……认知……崩溃……】
冰冷的提示音仿佛也受到了干扰，变得扭曲怪异。
就在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撕成碎片、彻底湮灭在这疯狂信息流中的那一刻——
那面被她触碰的、布满裂纹的铜镜，镜面中央最粗的那道裂缝中，突然闪过一抹极其微弱的、纯净的白色光芒。
那光芒如此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稳定力量。
如同在狂暴的风暴眼中，投下了一颗定海神针。
光芒一闪而逝。
但林薇脑海中那疯狂切换重叠的景象，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停滞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的停滞中，一个清晰无比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沧桑的叹息声，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首接在她灵魂深处响起。
紧接着，一个模糊的、残缺的、却蕴含着巨大信息的画面，强行嵌入了她的意识：
那是一片无尽的、星辰闪烁的虚空。无数巨大的、如同水母般的半透明能量体在虚空中漂浮、游弋。它们伸出无数发光的触须，轻轻地连接着下方一个个……气泡般的世界！其中两个靠得极近、甚至部分重叠在一起的“气泡”，赫然散发着熟悉的气息——一个是充斥着数据流光的《热血传奇》世界，另一个……正是她所在的现实地球！
而其中一个较小的“能量体”，似乎格外“活跃”，它的一条格外粗壮的触须，正深深地刺入那个代表着《热血传奇》的“气泡”中，贪婪地汲取着什么，同时，又分出了无数细微的触须，尝试着刺入那个现实地球的气泡……
画面戛然而止。
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那抹纯净的白光彻底熄灭。铜镜上的裂纹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一些。
林薇脑海中疯狂的信息洪流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但那惊鸿一瞥的恐怖真相，却如同最深的梦魇，死死地烙在了她的灵魂最深处！
虚空……能量体……气泡世界……触须……汲取……
那个较小的能量体……难道就是……《热血传奇》的……“服务器”？或者说……某种活着的、以世界为食的恐怖存在？！
而现实世界……也正在被它尝试着入侵？！
她所有的经历，同步率，侵蚀，倒灌……这一切的根源……
“嗬……嗬……”现实中的林薇停止了抽搐，在地板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混合着冷汗肆意横流。极致的恐惧过后，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虚无。
电脑屏幕上，游戏的画面逐渐稳定下来。明月依旧站在石桌前，手指脱离了铜镜，周身暴走的能量缓缓平复，但那双猩红的眼眸中，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骇与茫然。
石室恢复了死寂。
只有那面破裂的铜镜，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的脚步声，从她身后的阶梯入口处传来。
嗒……嗒……嗒……
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林薇（明月）猛地回过头。
幽暗的光线下，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步下阶梯，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飘逸出尘的霓裳羽衣（法师顶级服饰），手持一柄流淌着星光的嗜魂法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正是【朔光】。
他目光扫过在地、眼神空洞的明月，又看了看桌上那面似乎毫无变化的破裂铜镜，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
“欢迎光临，‘观星室’。”他优雅地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真相’了。”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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