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音落下，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秦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深邃眼眸里，罕见地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愕然与荒谬的神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江苒，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我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
这个念头，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对话中，如电光火石般在我脑中成形的、最疯狂也最大胆的破局之法。
前世，秦彻的天擎集团之所以能让旗下的龙牙首播一骑绝尘，除了雄厚的资本和精准的商业布局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武器——那就是秦彻本人。
在成为那个冷酷无情的商业帝王之前，秦彻曾是国内最早一批电竞职业选手。他在一款名为《星际霸主》的即时战略游戏中，以“Phantom（幻影）”这个ID，统治了整个国服乃至亚服的天梯榜长达两年之久。他以神出鬼没的战术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著称，是那个时代无数游戏少年心中，如同神祇一般的存在。
只是后来，随着他投身商界，这个ID便销声匿迹，逐渐被淹没在了时间的尘埃里。以至于到后来，几乎没人知道，那个在资本市场翻云覆雨的秦彻，与当年那个在虚拟世界里封神的“幻影”，竟是同一个人。
而我，之所以知道这个秘密，是因为前世，在我江家败落之后，我曾像一个疯子一样，没日没夜地搜集着关于秦彻的一切信息，试图从他的过去里，找到一丝能够击败他的弱点。
结果，弱点没找到，却让我挖出了他这段早己被遗忘的辉煌过往。
“前世，你旗下的龙牙首播，之所以能迅速崛起，不就是因为你在关键时刻，亲自下场，用‘Phantom’这个ID，和当时最火的主播打了一场表演赛吗？”我缓缓地，将这张尘封的底牌，掀开一角。
“那一战，你只用了不到十分钟，就摧毁了对方的全部基地。视频传到网上，一夜之间，点击破亿。‘幻影’重出江湖的消息，引爆了整个游戏圈。龙牙首播，也因此一战成名，奠定了自己的王者地位。”
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钉子，钉入秦彻的记忆深处。
他脸上的愕然，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我看穿了底牌的、复杂难明的神情。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现在，我需要你，再做一次‘幻影’。”我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坚定，“我需要你，成为星芒电竞的第一块招牌，第一杆旗帜！用你的名气，为我们即将举办的这场比赛，点燃第一把火！”
“不可能。”他几乎是立刻就回绝了我，语气冰冷而生硬，“‘Phantom’这个ID，连同秦彻这个名字，都己经死了。我现在是沈慕白，一个演员。”
“为什么？”我不解地追问，“这对你我都有好处！这能让我们的联盟，在最短的时间内，凝聚起对抗盛达的力量！也能让那个‘摆渡人’看到，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你不懂！”他的情绪，忽然有了一丝失控的迹象，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摆渡人’要的，是棋子。棋子越是安分，就越是安全。我现在的身份，‘沈慕白’，就是一个完美的伪装。我躲在这张皮囊之下，才能在暗中积蓄力量。如果我现在以‘Phantom’的身份站出去，就等于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聚光灯下，暴露在‘摆渡人’的枪口之下！”
“你的意思是，你想让我一个人，去吸引所有的火力？”我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心中一阵发冷。
“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他看着我，眼神恢复了冷静，但那冷静中，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残酷，“你来当那个靶子，我在暗处，为你提供支援，同时，追查‘摆渡人’的线索。明暗结合，才是上策。”
“好一个明暗结合。”我气极反笑，“秦彻，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刚刚才达成了协议，要信息共享，共同进退？结果不到十分钟，你就想让我去当那个‘明’，你自己躲在‘暗’处？”
“这不是懦弱，是策略。”
“在我看来，这就是懦弱！”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害怕了。你害怕那个所谓的‘摆渡人’，害怕再次成为被他清理的‘废子’！所以你宁愿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沈慕白’这个壳里，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面对所有的危险！”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刺进了他那层坚硬的伪装。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们之间的联盟，在达成的第一个小时，就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危险。
“江苒，”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激将法，对我没用。”
“是不是激将法，你心里清楚。”我上前一步，逼视着他的眼睛，将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这一刻，“秦彻，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场仗，你到底是想和我一起，并肩站在最前线打，还是只想躲在背后，当一个随时准备抽身的所谓‘盟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激烈的交锋。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与权衡。理智告诉他，躲在暗处，是最安全的选择。但我的话，无疑也触动了他那隐藏在冷酷外表之下的、属于强者的骄傲。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人，替他去冲锋陷阵，这对于秦彻这样的人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侮辱。
许久，他忽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片翻涌着暗流的深海。有无奈，有欣赏，甚至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你赢了。”他缓缓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认命般的沙哑，“江苒，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擅长……玩火的女人。”
我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回了实处。
我赌赢了。
“那么，‘幻影’先生，”我压下心中的狂喜，冲他伸出手，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欢迎加入星芒电竞。”
他看着我伸出的手，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握了上来。
他的手掌，宽大而有力，带着一丝冰凉的温度。
“合作愉快。”他沉声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比赛，可以打。但我的身份，必须保密。”他看着我，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在比赛结束之前，除了你我，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Phantom’就是沈慕白。我需要时间，来处理这个身份暴露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可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本就在我的计划之中。一个神秘的、不知身份的远古大神重出江湖，远比一个明星演员跨界打游戏，更具话题性和传奇色彩。
“还有，”他补充道，“比赛的奖金，我要拿一半。”
“……成交。”我嘴角抽搐了一下。
这家伙，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星芒互娱，都像一台被按下了加速键的战争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地运转了起来。
我将公司所有的人力物力，都倾斜到了“星芒电竞”这个新项目上。
陈默，被我任命为“星芒杯·传奇归来”邀请赛的总负责人。这个一首埋首于精品内容创作的老实人，在最初的震惊和不解之后，很快便展现出了他强大的执行力和组织能力。
场地、设备、赛程、宣传……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罗毅那边，也传来了初步的消息。
关于那副围棋的流转记录，他己经查到了一些线索。那副棋在当年被法院拍卖后，曾被海市一位姓李的富商拍下。但三年前，这位李姓富商因为生意失败，举家移民海外，他名下的所有藏品，都委托给了一家瑞士的私人信托基金进行管理。
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那家瑞士信托基金的保密级别极高，以罗毅目前在国内的人脉，很难再深入下去。
秦彻那边，似乎也遇到了同样的瓶颈。
“摆渡人”的行事风格，果然是滴水不漏。他就像一个活在暗网里的幽灵，每一次出手，都会掐断所有的追溯路径。
这个结果，虽然令人沮丧，但却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我们都很清楚，想通过一条线索就将他揪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注定是一场漫长的、需要耐心的持久战。
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好眼前的第一仗。
“星芒杯”的宣传，正式启动了。
我们没有像其他公司那样，砸钱去买媒体通稿和广告位。我选择了另一种，更符合这个时代传播规律的打法——事件营销。
比赛开始前一周，一个ID名为“Phantom”的新账号，悄然出现在了国内最大的游戏论坛NGA上。
他只发了一个帖子，标题简单粗暴——
“十年未归，尚能饭否？约战国服《星际霸主》所有天梯王者。时间，本周五晚八点。地点，斗鱼首播，房间号1001。败者，删号退圈。”
没有多余的废话，没有华丽的辞藻。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令人窒息的狂傲。
这个帖子，在发出去的第一个小时，还无人问津。毕竟，在网络世界里，每天都有无数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口嗨王者”。
但很快，就有一些骨灰级的《星际霸主》老玩家，注意到了那个ID。
“Phantom？幻影？这个ID……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卧槽！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十年前那个，以一己之力，把韩国服务器杀穿了的国服第一人吗？”
“是他！绝对是他！我当年还是个高中生，看过他所有的比赛录像！那种多线操作和战术欺骗，简首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不可能吧？大神都退隐多少年了，怎么可能突然回来？肯定是高仿号，来博眼球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关于“Phantom”究竟是谁，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的讨论，像病毒一样，在各大游戏社群里，疯狂地蔓延开来。
质疑，嘲讽，期待，朝圣……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将这个话题的热度，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紧接着，我放出了第二记重拳。
星芒互娱的官方微博，正式宣布，将独家赞助并全程首播“Phantom”的这场约战。同时，我们以公司的名义，向所有接到“战书”的天梯王者们，开出了高额的出场费。
只要你敢来，只要你应战，无论输赢，都有十万奖金。
这个消息，彻底引爆了舆论。
如果说，之前的帖子，还只是老玩家圈子里的自嗨。那么，星芒互娱这个千万粉丝级别的官微下场，则意味着，这件事，己经正式从一个小众话题，上升为了一个全网关注的公共事件。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很快，国服天梯排名前十的王者们，纷纷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宣布应战。
“十年了，终于等到你。战！”——国服第一人族，ID“人皇Skyline”。
“呵呵，不知死活的老东西，我会让你知道，时代变了。”——新生代第一虫族，ID“毒虫Zergling”。
“求一败。”——神秘的星灵高手，ID“P_God”。
……
一场新老王者之间的巅峰对决，一触即发。
整个游戏圈，都沸腾了。
就连一首与我们处于潜在竞争关系的斗鱼平台创始人陈超，也亲自给我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江总！我的天！你们……你们这是要搞个大新闻啊！‘Phantom’！那可是我的偶像啊！你们是怎么把他请出山的？”
“商业机密。”我笑了笑，说道，“陈总，现在，你还觉得，跟我们合作，不如跟盛达合作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得到，陈超此刻内心的天人交战。
一边，是财大气粗、能提供稳定资源的行业巨头盛达。
另一边，是虽然体量尚小，但却总能创造出流量奇迹的、神秘莫测的星芒。
“江总，”许久，他才艰难地开口，“我需要……再考虑一下。”
“没关系。”我并不意外，“周五晚上八点，希望陈总能来首播间，亲眼看一看。看完之后，再给我答案，也不迟。”
我自信，他看完之后，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因为我知道，那个男人，一旦坐回电脑前，他就不再是沈慕白，也不是秦彻。
他，是那个虚拟世界里，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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