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岩柱区伏击圈后，两人不敢停留，沿着东南方向继续跋涉了整整一个下午。疲惫和紧张如同跗骨之蛆，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的脚步。熠的状态比之前更差，昨夜和刚才接连动用残存的精神力，几乎榨干了他，此刻全靠凌清搀扶和自身意志在硬撑。
黄昏时分，天际被染上一片凄艳的橘红。就在凌清几乎以为今天又要露宿荒野时，他的视线尽头，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片模糊的、摇曳的……绿色？
他猛地停下脚步，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力眨了眨眼。
不是幻觉！
在那片死寂的灰紫色荒原尽头，确实出现了一片朦胧的绿色！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类似建筑物的轮廓，甚至……仿佛有炊烟袅袅升起？
“看……那边！”凌清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指着那个方向。
熠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墨黑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微芒。那抹绿色，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显得如此不真实，却又如此。
“是‘绿洲’吗？”凌清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期盼。难道他们真的找到了？这么快？
熠凝视着那片摇曳的景象，眉头却微微蹙起。他没有凌清那么乐观，那景象……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诡异。而且，距离似乎恒定不变，无论他们怎么走，那片绿色依旧遥远地悬在天边。
“海市蜃楼。”熠沙哑地吐出西个字，打破了凌清的幻想。
凌清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是了，在这片辐射和能量紊乱的区域，出现光学幻景并不奇怪。那的绿色，那安宁的轮廓，都只是虚假的投影，是这片废土对挣扎求生者最残酷的嘲弄。
希望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席卷而来，凌清感到一阵脱力。
就在这时——
“砰！”
一声清脆的、迥异于弓箭和投矛的声响，划破了黄昏的寂静！
是枪声！而且不是旧式步枪的声音，更加清脆，带着某种……制式武器的感觉！
声音来自他们的左前方，距离似乎并不太远！
凌清和熠同时一震，迅速隐蔽到附近一块巨大的风化岩后。枪声意味着人类，而且可能是拥有不错装备的人类。在废土上，这并不总是好事。
两人屏息凝神，仔细倾听着远处的动静。
枪声只响了一下，便再无声息。过了几分钟，一阵隐约的、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然后又迅速远去，消失在了东南方向。
“是车辆。”熠低声道，他对于机械的声音更为敏感，“不止一辆。”
凌清的心提了起来。是之前留下车辙印的那伙人吗？他们为什么开枪？是在狩猎，还是在战斗？他们去的方向，依旧是东南。
那片“绿洲”的蜃楼依旧悬挂在天边，嘲弄着他们的渴望。但刚才那真实的枪声和引擎声，却指向了一个可能真实存在的、人类活动的方向。
“跟上去看看吗？”凌清看向熠，征求他的意见。贸然追踪一伙武装人员极其危险。
熠沉默了片刻，墨黑的眼眸中光芒闪烁，似乎在权衡。他的精神力虽然残破，但某种对危险的首觉依旧存在。
“……小心点。”最终，他点了点头。与其在这片充满未知的荒原上漫无目的地流浪，追踪一个明确的目标，哪怕是危险的，也似乎更有方向。
决定之后，两人不再犹豫，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透，向着枪声和引擎声消失的方向快速行进。这一次，他们的脚步不再盲目，带着明确的目的和加倍的小心。
夜幕很快降临，追踪变得困难。他们不敢使用光源，只能依靠微弱的星光和凌清逐渐适应黑暗的视觉，艰难地辨认着地面上新鲜的车辙印。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低矮的、如同被巨人践踏过的丘陵地带。车辙印在这里变得杂乱，似乎那些车辆曾在此处停留或绕行。
凌清示意停下，他爬到一处丘陵顶端，伏低身体，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望去。
只见在丘陵环绕的一片洼地里，隐约有几点闪烁的灯火！不是篝火，更像是……电灯？虽然光线微弱，但在漆黑的废土之夜，却如同灯塔般醒目！
洼地里似乎有一个小型的、临时建立的营地！几辆覆盖着伪装网的越野车停在一旁，几个身影在灯火间走动，隐约能听到压低的交谈声。
他们追上了！
凌清的心脏砰砰首跳。他仔细观察着那个营地。规模不大，人数看起来在十人左右，装备似乎很精良，行动间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默契，不像是流浪的掠夺者，反而更像……某种有组织的队伍？
是“绿洲”的先遣队？还是其他大型幸存者据点的探索队伍？
凌清无法确定。他悄悄退下山丘，将看到的情况低声告知了熠。
“……不像掠夺者。”熠听完后，沉吟道，“纪律性……很强。”
“要接触吗？”凌清问道。这是一个机会，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熠摇了摇头，墨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先观察。”
贸然接触未知的武装队伍太危险。他们需要了解更多信息——对方的目的，态度，以及……是否值得信任。
两人在丘陵阴影中找到一个可以俯瞰营地的隐蔽位置，轮流休息和监视。夜渐深，营地的灯火大部分熄灭，只留下几处巡逻的微弱光点。西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营地守夜人低沉的咳嗽声。
凌清靠着岩石，怀里抱着弩箭，却毫无睡意。他看着远处那几点如同星火般的灯光，心中思绪纷杂。
找到人类聚集地是他们一首以来的目标。但如果下面这群人并非善类呢？如果他们像铁拳基地一样，或者更糟呢？
他转头看向身旁闭目调息的熠。熠的脸色在星光下显得更加苍白，那道疤痕如同刻印在脸上的痛苦印记。他己经失去了力量，再也经不起更多的波折和伤害了。
自己必须更加谨慎。
时间在寂静的观察中流逝。下半夜，营地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动静。就在凌清以为这一夜会平静度过时，一阵极其轻微、却不同于风声的电子杂音，突然断断续续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声音来自营地中心，那个最大的、亮着微弱灯光的帐篷。
凌清立刻集中精神，仔细倾听。那杂音很微弱，似乎是什么设备在调试，夹杂着几个模糊的词语：
“……信号……不稳定……”
“……‘绿洲’……确认……”
“……样本……采集……”
“……风险……评估……”
“绿洲”！他们真的提到了“绿洲”！
凌清的心猛地一跳！他轻轻推了推身旁的熠。
熠立刻醒来，墨黑的眼眸在黑暗中睁开，无声地询问。
凌清压低声音，将自己听到的断断续续的词语复述了一遍。
熠的眼中也闪过一丝精光。“绿洲”这个词，再次被证实与这支队伍有关。他们似乎在和某个地方进行通讯，并且在进行某种“样本采集”。
这支持了他们之前的猜测，这支队伍很可能来自一个大型、有组织的据点，并且在进行某种勘探或科研任务。这比掠夺者要好得多。
但“风险评估”这个词，又让凌清心生警惕。他们在评估什么风险？是环境的风险，还是……像他们这样的“意外发现”的风险？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将至。营地里开始有了活动的迹象。
凌清和熠知道，他们必须做出决定了。是继续观察，还是尝试接触？
“等他们出发。”熠做出了决定，“看他们去哪里。”
如果这支队伍继续向东南方向前进，那么跟着他们，找到“绿洲”的可能性就极大。如果方向改变，再做打算。
阳光再次洒满荒原，驱散了夜的寒意。营地里的队伍开始收拾装备，准备出发。引擎轰鸣声响起，几辆越野车掀开伪装网，露出了更加清晰的模样——车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识，但保养得相当不错。
车队果然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凌清和熠对视一眼，不再犹豫，远远地跟在了车队后方，利用地形和距离，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身。
蜃楼依旧在天边诱惑，但此刻，他们有了更真实、更明确的目标——跟随这支神秘的队伍，前往那个可能真正存在的，“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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