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破旧的植物学书籍，意外地吸引了熠的注意力。在接下来几天里，当凌清外出寻找食物和水源时，熠就待在破败的“鬼屋”里，靠着从缝隙透进的微弱天光，一页页地翻看那本书。他的手指有时会长时间停留在某幅描绘着奇特菌类或耐辐射植物的插图上，墨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仿佛在努力唤醒某些沉睡的记忆碎片。
凌清的日子则艰难得多。他几乎翻遍了“鬼屋”附近所有可能藏有物资的角落，也只找到几个锈死的罐头和半瓶不知名的浑浊液体，不敢轻易尝试。他尝试用军刀和剩余的零件在老鼠市场换取食物，但收获寥寥，只能勉强维持两人不被饿死。水更是稀缺，他不得不冒险去往镇子边缘一个被污染的水洼，用陶罐取回浑浊的水，再花费大量时间沉淀过滤。
小豆子偶尔会溜过来，带来一些零碎的消息——哪个帮派又火并了，哪里新来了一个流浪商人，或者哪里发现了可食用的变异老鼠窝。但他能带来的实质性帮助很少。
熠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他会对着书本陷入长久的沉默，有时则会因为窗外突如其来的噪音而惊惧颤抖。那块暗色石头一首被他握在手里，似乎成了他保持神智清醒的重要物件。凌清注意到，当熠专注于书本或怀里的苔藓时，他精神波动的幅度会小一些。
这天，凌清再次空手从老鼠市场回来，只换到一小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看着熠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的样子，他心中的焦灼几乎要溢出来。这样下去不行，坐吃山空，他们撑不了多久。
他想起了那个叫墨菲的眼镜男。对方对“绿洲”零件的兴趣，以及那句“对其他特别的东西也很感兴趣”，像是一个危险的诱惑。
犹豫再三，生存的压力最终占据了上风。凌清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叮嘱熠锁好门，无论谁叫都不要开，然后再次来到了镇子南边。所谓的“旧图书馆”其实是一栋垮塌了一半的建筑，墨菲占据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地下室。入口处堆满了书籍和杂物，需要侧身才能进入。
地下室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的架子堆满了各种破损的书籍、卷轴和旧时代的电子零件，空气中弥漫着纸张霉变和机油混合的气味。墨菲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一台破烂的收音机。
看到凌清进来，墨菲推了推厚厚的眼镜，脸上露出一丝并不意外的笑容：“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凌清没有废话，首接拿出身上最后一个“绿洲”出产的精密电路板，放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这个，能换多少食物和水？”
墨菲拿起电路板，仔细端详着，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好东西！虽然是民用级，但工艺很精湛。”他放下电路板，看向凌清，“不过，只换食物和水，太可惜了。这东西的价值，远不止于此。”
“我们只需要食物和水。”凌清语气坚定。
墨菲笑了笑，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布袋，里面装着大约五块黑面包和两瓶相对干净的饮用水：“这些，换你的电路板，如何？这己经是看在‘绿洲’工艺的份上，给出的高价了。”
凌清看着那点食物和水，心里清楚这远远不够，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他点了点头。
交易完成，墨菲却没有立刻让凌清离开的意思。他靠在堆满书的架子上，意味深长地看着凌清：“你们在‘鬼屋’住得还习惯吗？那地方……可不怎么太平。”
凌清心中一惊，面上不动声色：“我们只是暂时落脚。”
“呵呵，别紧张。”墨菲摆摆手，“我对你们的来历没兴趣，我只对‘知识’和‘特别的东西’感兴趣。”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凌清，仿佛能看穿他口袋里的窘迫，“靠零敲碎打地换这点东西，你们撑不了多久。尤其是在残骸镇，没有靠山，就像肥羊走进了狼群。”
凌沉默着，他知道墨菲说的是事实。
“我有个提议。”墨菲压低声音，“帮我弄点东西，我不仅可以提供稳定的食物和水，还能帮你搞到一些……市面上弄不到的好东西，比如，效果更好的镇静剂，或者……关于精神修复的线索。”
精神修复的线索！凌清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正是他最需要的！
“你要我弄什么？”凌清警惕地问。
“不是什么太难的东西。”墨菲从一堆图纸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手绘着一种奇特的、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晶体结构，“‘幽能结晶’，通常伴生在强辐射源或者能量裂隙附近。我需要它来进行一些……研究。我知道镇子西北边的旧矿坑里可能就有，但那里被一伙不好惹的‘鼹鼠帮’占着，而且环境很危险。”
他看向凌清，眼神带着蛊惑：“但你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你和你那个同伴，都不是普通人。这点风险，对你们来说，或许值得一试。只要一小块，拳头大小的‘幽能结晶’，我保证，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食物和水，还有你要的药品和线索，我都包了。”
凌清看着图纸上那诡异的晶体，又看了看墨菲那隐藏在镜片后的、充满算计的眼神。他知道这是一个火坑，旧矿坑、鼹鼠帮、强辐射……每一个词都代表着极高的风险。但墨菲开出的条件，又让他无法拒绝。稳定的物资，尤其是精神修复的线索，对他和熠来说，诱惑太大了。
见他犹豫，墨菲又加了一把火：“据我所知，‘绿洲’的巡逻队最近活动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人。残骸镇虽然混乱，但也不是绝对安全。你们需要尽快强大起来，或者……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而我，或许能提供一些帮助。”
凌清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了一眼墨菲提供的食物和水，又想到熠那苍白疲惫的脸和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
他没有退路了。
“我需要时间考虑。”凌清最终没有立刻答应，拿起食物和水，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看着凌清离去的背影，墨菲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低声自语：“‘绿洲’的逃犯，一个状态奇特的哨兵，还有那块散发着异常波动的石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凌清抱着那点珍贵的食物和水，走在残骸镇肮脏的街道上，心情沉重如铁。墨菲的提议像毒苹果，明知危险，却散发着的香气。
回到“鬼屋”，熠依旧坐在原地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当看到凌清带回来的食物和水时，他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凌清将食物分给熠，自己却没什么胃口。他坐在熠身边，看着小口啃着黑面包的熠，心中做出了决定。
为了活下去，为了熠，他必须去冒这个险。
“熠，”凌清的声音在破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可能……要去一个危险的地方。”
熠停下动作，抬起头，墨黑的眼眸安静地看着他，没有恐惧，只有全然的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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