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的及笄礼办得排场极大。朱红大门外挂着两串丈高的红灯笼，院里铺满新扫的青石板，两侧摆着鎏金铜盆，里面插着新鲜的红梅，雪落在花瓣上，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宾客们陆陆续续到齐，大多是京中有名望的世家子弟和夫人小姐。女眷们聚在东厢房，手里捧着茶盏，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正厅——今日的主角，镇国公府嫡女苏晚卿，还没出来。
“听说苏大小姐前几日和顾公子闹了点不愉快？”
“可不是嘛，我家丫鬟说，顾公子被大小姐泼了一身茶水，灰头土脸地走了。”
“还有二小姐，前几日不知怎么了，突然过敏起了一身红疹，今日瞧着脸上还有点红呢。”
议论声中，柳氏牵着苏怜月走了进来。苏怜月穿了件桃粉色的蹙金绣袄裙，领口别着一朵白色的绒花，刻意遮住了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疹。她手里攥着一方丝帕，嘴角挂着柔弱的笑，一进门就对着各位夫人屈膝行礼，模样乖巧得很。
“让各位婶婶姐姐久等了，”柳氏笑着打圆场，“晚卿那孩子还在梳妆，女孩子家爱漂亮，总要多打扮一会儿。”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丫鬟的通报：“大小姐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
苏晚卿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蹙金绣袄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莲纹样，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她头上没戴任何首饰，只插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翠羽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动，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
“见过各位婶婶，各位姐姐。”苏晚卿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声音清润，不卑不亢。
女眷们顿时眼前一亮，纷纷称赞：“大小姐今日真是漂亮，这气度，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嫡女。”
“这身裙子真好看，怕是先皇后赐的那匹云锦吧？”
“可不是嘛，那云锦整个京城只有大小姐有，二小姐身上那件，看着就普通多了。”
苏怜月站在一旁，指甲深深掐进丝帕里。她最恨别人拿她和苏晚卿比，尤其是在这种场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晚卿身上，她就像个陪衬的小丑。
柳氏看出女儿的不快，连忙打岔：“时辰差不多了，该去正厅行及笄礼了。晚卿，你的凤冠呢？让怜月帮你拿过来吧。”
苏晚卿心里冷笑——来了。
前世，就是这时候，柳氏让苏怜月去拿凤冠，苏怜月趁机把凤冠戴在了自己头上，还说“姐姐戴这凤冠太张扬，不如让我先试试”，让她在所有宾客面前丢尽了脸。
“劳烦二婶娘费心了，凤冠我己经让青竹拿过来了。”苏晚卿话音刚落，青竹就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走了进来。
盒子打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凤冠是赤金打造的，上面镶嵌着数十颗鸽血红宝石和东珠，正中央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凤眼里嵌着两颗黑珍珠，阳光下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连城。这是先皇后赐给苏晚卿母亲的嫁妆，只有镇国公府嫡女才能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好漂亮的凤冠！”
“这可是先皇后赐的，难怪这么贵重。”
“也就苏大小姐配得上这凤冠，换个人戴，怕是要被压得喘不过气。”
苏怜月的眼睛都看首了，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样疯长。她上前一步，假惺惺地说：“姐姐，这凤冠这么重，你刚梳妆完，肯定累了，不如让我先帮你拿着？”
不等苏晚卿说话，她就伸手去抢青竹手里的盒子。青竹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苏怜月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妹妹急什么？”苏晚卿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凤冠是嫡女及笄专用的，你一个庶女，碰它做什么？”
苏怜月的脸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
“帮我？”苏晚卿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帮我把凤冠戴在你自己头上？还是帮我在各位宾客面前，丢尽镇国公府的脸？”
这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苏怜月的痛处。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柳氏连忙上前打圆场：“晚卿，你误会怜月了，她就是一片好心……”
“好心？”苏晚卿打断她的话，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女眷，“各位婶婶姐姐都在这儿，你们说说，庶女戴嫡冠，合乎规矩吗？”
女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不合规矩，嫡庶有别，哪有庶女戴嫡女凤冠的道理？”
“就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说镇国公府不懂规矩。”
“二小姐也是，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苏怜月心上。她看着苏晚卿那张冰冷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人鄙夷的目光，突然生出一股狠劲——反正己经这样了，不如拼一把！
趁着所有人不注意，苏怜月猛地推开青竹，抢过那个紫檀木盒子，打开盖子，一把将凤冠戴在了自己头上。
凤冠上的宝石硌得她头皮生疼，可她却不管不顾，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苏晚卿：“姐姐，这凤冠戴在我头上，是不是也很好看？说不定，我比你更配这凤冠呢！”
她的头发本来就短，凤冠戴在上面摇摇欲坠，再加上她脸上还没完全消退的红疹，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女眷们顿时炸开了锅。
“哎呀，二小姐怎么能这样？”
“太不懂事了！这要是传出去，镇国公府的脸都要被她丢尽了！”
“快看，她脸上的红疹还没消呢，戴凤冠更丑了！”
苏晚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早就料到苏怜月会来这一手，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青竹，”苏晚卿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把凤冠拿回来。”
“是，小姐！”青竹早就憋了一肚子气，听到命令，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摘苏怜月头上的凤冠。
“你别碰我！”苏怜月尖叫着，伸手去推青竹，“这凤冠是我的！我就不摘！”
她的力气不大，青竹轻轻一躲就避开了。就在这时，苏晚卿突然上前，一把扼住苏怜月的手腕。
“啊！”苏怜月疼得尖叫起来，“姐姐，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
“弄疼你？”苏晚卿冷笑一声，手指用力，苏怜月的手腕发出“咯吱”一声轻响，“你抢我凤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疼？你戴这凤冠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苏家的规矩？”
她说着，另一只手猛地抓住凤冠的流苏，用力一扯——
“哗啦！”
凤冠上的几颗东珠掉了下来，滚落在地上。苏怜月的头发被扯得生疼，整个人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
就在这时，国公爷走了进来。他刚在前厅陪男宾们说话，听到里面的动静，就赶紧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国公爷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扫过混乱的场面，最后落在苏怜月头上那顶歪歪扭扭的凤冠上。
苏怜月看到国公爷，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扑过去就想告状：“爹！姐姐她欺负我！她还弄坏了凤冠！”
“你给我住口！”国公爷厉声打断她，“谁让你戴晚卿的凤冠的？你不知道嫡庶有别吗？你不知道这凤冠只有嫡女才能戴吗？”
苏怜月被骂得一愣，不敢相信地看着国公爷——以往不管她做错什么，爹都会看在柳氏的面子上原谅她，今天怎么会这么生气？
柳氏也连忙上前，拉着苏怜月的手，对着国公爷屈膝行礼：“国公爷，您息怒，怜月她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故意的……”
“一时糊涂？”苏晚卿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颗掉下来的东珠，“爹，这颗东珠是先皇后赐的，价值连城。妹妹既然这么喜欢凤冠，不如就罚她把这颗东珠赔给我？还有，她刚才推青竹，扯坏我的礼服，这些账，是不是也该算一算？”
国公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向苏怜月，只见她头上的凤冠歪歪扭扭，脸上的红疹还没消，身上的袄裙也被扯得变了形，活像个小丑。再看看苏晚卿，站在那里，背脊挺首，眼神坚定，虽然礼服被扯坏了一点，却丝毫不影响她的气度。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苏怜月，”国公爷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可知错？”
苏怜月吓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不知道错，那我就替你娘好好管教管教你！”国公爷说着，对旁边的管家吩咐道，“把二小姐拉下去，罚她在祠堂跪三天，抄写《女诫》一百遍！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爹！不要啊！”苏怜月尖叫着，想要挣脱管家的手，“我不要去祠堂！我不要抄写《女诫》！”
可管家的力气很大，死死地抓住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拖。苏怜月的哭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院子里。
柳氏看着女儿被拖走，心里又急又气，却不敢在国公爷面前发作，只能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国公爷又看向柳氏，语气缓和了一些：“柳氏，你是二夫人，以后要好好管教怜月，别让她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
“是，国公爷。”柳氏低着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国公爷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苏晚卿，语气瞬间变得温和：“晚卿，委屈你了。凤冠坏了没关系，爹再给你打一顶更好的。”
“谢谢爹。”苏晚卿屈膝行礼，“凤冠坏了可以再修，规矩不能坏。今日之事，也是给妹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国公爷欣慰地点点头：“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镇国公府的嫡女。”
女眷们也纷纷称赞：“大小姐真是明事理，比二小姐懂事多了。”
“是啊，换作是我，早就生气了，大小姐还能这么冷静，真是难得。”
“镇国公好福气，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
柳氏站在一旁，听着这些称赞，心里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她狠狠地瞪了苏晚卿一眼，转身就往外走——她要去祠堂看看女儿，顺便想想办法，怎么报复苏晚卿！
苏晚卿看着柳氏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柳氏，苏怜月，这只是开始。你们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地讨回来。今天的及笄礼，只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的警告。
接下来，该轮到顾言深了。科举在即，前世他靠作弊考中探花，这一世，她要让他名落孙山，让他永远都爬不起来！
及笄礼继续进行。苏晚卿戴上修好的凤冠，在正厅举行了及笄仪式。她的动作优雅，仪态端庄，赢得了所有宾客的称赞。
仪式结束后，苏晚卿回到自己的院子。青竹连忙上前，帮她摘下凤冠，递上一杯热茶：“小姐，您今天真是太厉害了！二小姐和二夫人都被您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没什么。”苏晚卿喝了一口茶，“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对了，顾言深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您的吩咐，我己经让人盯着他了。”青竹压低声音，“听说他最近经常去户部侍郎张敬之的府上，好像在密谋什么。”
张敬之？
苏晚卿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张敬之是三皇子的人，顾言深和他走得这么近，看来是想通过他搭上三皇子的线。
“很好。”苏晚卿点点头，“你再去准备些东西，科举前夜，我们要去会会顾公子。”
她凑到青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青竹的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用力点头：“小姐放心，我一定办好！”
青竹离开后，苏晚卿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凤冠己经摘下来了，可她的眼神里，却带着一种比凤冠更耀眼的锋芒。
顾言深，苏怜月，柳氏，你们等着吧。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什么叫血债血偿！
窗外的雪还在下，可苏晚卿的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火。这团火，是复仇的火焰，是重生的希望。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会好走，会有更多的阴谋和算计等着她。
可她不怕。
因为她是苏晚卿，镇国公府嫡女，重生归来的复仇者。她会亲手撕碎所有的虚伪和算计，让那些欠她的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夜色渐深，镇国公府渐渐安静下来。可苏晚卿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科举前夜，她会给顾言深准备一份“大礼”，让他永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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