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未干,枯井边缘的荒草簌簌作一响,仿佛有看不见的魂灵在低语。
朔月立于井口,黑袍猎猎,指尖还残留着血痕——那是她用自身精血在阿七残骨上刻下百年前乱葬岗埋骨名录时留下的印记。
每一笔,都像在撕开一段被掩埋的史书。
蚀日部族的巫祝之术,不靠玄力运转周天,而是以血为引,以怨为媒,唤醒沉睡于尘土之下的亡者执念。
这并非操控,而是共鸣。
她不信鬼神高高在上,但她信——死人不开口,是因为活人不准他们开口。
而现在,她要让这些沉默百年的骨头,一字一句,把真相啃出来。
“我不需要他们怕我。”她低声呢喃,将那片刻满名字的残骨轻轻放入老驼的香篓底层,覆上安魂香灰,“我只需要他们开始怕自己人。”
老驼佝偻着背,浑浊的眼中却透着一丝清明。
他曾是镇灵司最底层的杂役,亲眼见过多少“异端”被拖进地牢,再无声息。
他的儿子,也死在那一夜的清洗中,尸骨无存。
朔月没用蛊,也没用咒,只焚了一炷香,便让他从癫狂中醒来。
香能安魂,也能种梦。
“每日送去往生堂,一篓不落。”朔月声音冷得像井底寒水,“抄经的人若见异象,自会传话。若不见……那就让他们梦见。”
三日后,城西慈恩寺。
一名年迈僧人正伏案抄写《往生咒》,烛火忽地一跳,焰心扭曲成一张痛苦的人脸,转瞬即灭。
他心头一悸,低头再看手中经卷——墨迹未干的纸面竟缓缓浮出血字:
“我们没罪。”
他猛地摔笔,颤抖着翻开香篓中的骨片名录,目光扫过一行行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忽然,他浑身剧震,瞳孔骤缩——
“师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名字赫然是他失踪三十余年的师弟,当年奉命调查幽阙台地脉异动,一夜之间人间蒸发。
如今,竟赫然列于这份百年前的处决名录之中!
老僧仰头喷出一口黑血,当场昏厥。
消息如瘟疫般蔓延。
一夜之间,七座寺庙的往生堂同时出现异象:烛火成鬼面,经书渗血字,香灰凝成“冤”“杀”“窃”三字。
百姓惊恐,街头巷尾私语不断:“镇灵司底下埋了多少人?”“幽阙台真是女皇建的吗?”“那些骨头……会不会是冤魂托梦?”
风起于青萍之末,而朔月,早己布好了整盘棋局。
白无咎接到急报时,正在审讯一名涉嫌通巫的庶民。
他脸色铁青,手中照魄镜碎片己被重新拼合,却再也照不出纯粹清明之魂——自从那夜梦见先祖被拖出金殿,他的心便裂了一道缝。
他亲自赶往慈恩寺,从香篓中取出那片残骨,以玄力催动照魄镜。
镜面起初平静,随即剧烈震颤,一道断续魂音如锈铁刮骨,钻入脑海:
“……圣骨……通神之力……非女皇所创……乃窃……自蚀日……守台者皆灭口……三代尽诛……”
“啪!”
白无咎手一抖,照魄镜几乎坠地。
他双目赤红,呼吸粗重。
这不是幻术,不是蛊惑——照魄镜只能映现真实残留的魂念!
若这声音来自百年前的亡魂,那意味着……女皇所倚仗的“圣骨”,根本不是皇族传承,而是从蚀日部族窃取的禁忌之物!
而他们白家,世代守护幽阙台,竟是为了替女皇掩盖这场血腥窃取?!
他踉跄后退,冷汗浸透内衫。
职责与真相在他心中激烈撕扯。
他想毁掉这骨片,可手指触到那冰冷的刻痕时,却像被千百双死手抓住——他若毁它,便是继续帮着杀人灭口。
就在此时,城南义庄再爆惊变。
守尸人称,半夜听见棺材“咚咚”作响,前去查看,竟见一具无名尸坐起,眼眶漆黑,喉间发出沙哑如磨石的声音:
“女皇窃骨,镇灵灭口……女皇窃骨,镇灵灭口……”
他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出义庄。
次日清晨,官差赶到,棺材空空如也,唯有地面残留几滴黑血,散发着淡淡腐香。
舆论彻底炸开。
“鬼说话了!”“镇灵司杀的人太多,怨魂不散!”“幽阙台是血祭建的!”
白无咎率人奔赴乱葬岗彻查,掘地三尺,泥石翻涌。
就在众人以为不过是巫术作祟时,一名兵卒忽然惊呼:
“大人!这里有东西!”
一具枯骨被挖出,右手死死攥着半块残碑,指骨几乎嵌入石中。
白无咎亲自上前,拂去泥土,看清碑上刻字——
“幽阙本属蚀日。”
风,忽然停了。
天地寂静。
白无咎跪倒在地,双手颤抖地抚过那六个字,仿佛触到了百年前被烈火焚烧的祭台、听到了族人临终的祷言。
他一生信奉律法如天,执法无情,可如今,他守护的律法本身,就是建立在谎言与屠杀之上。
“原来……我们才是刽子手。”他喃喃,眼中信念彻底崩塌。
而此刻,皇家别院深处,竹影婆娑。
聆风斜倚窗畔,手中把玩着一枚青铜密钥,神色慵懒,眸底却冷光流转。
青黛匆匆入内,脸色发白:“殿下,外头都在传……鬼火照西岗,骨头说旧账……有人说,幽阙台本是蚀日部族的圣祭之地。”
聆风轻笑,唇角微扬,似听了一场有趣的戏。
“骨头会说话,最怕的不是亡魂。”他缓缓起身,走向案前一只檀木小匣,“是活人,开始信了。”
他打开匣子,取出一包暗红色香粉,轻轻倒入香炉。
那香气极淡,初闻似檀,细嗅却带一丝甜腥,仿佛梦中才会浮现的气息。
“小蝉。”他唤道。
“奴在。”
“把这个,混入下一批送往各府的‘安神熏香’里。”他指尖轻点香粉,声音轻得像风,“有些人……该做些梦了。”夜色如墨,皇城西角的宫墙下,一缕幽香随风飘散,无声无息地钻入巡夜女卫的鼻尖。
她们脚步微滞,眸光恍惚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这是近日宫中配发的“安神熏香”,据说是出自御药局秘方,能宁心定神,驱邪避秽。
无人知晓,那香灰深处,混着一撮暗红如血的粉末。
聆风倚在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檀木案几,像在数着更漏,又像在计算人心。
窗外竹影摇曳,映着他苍白的脸,半明半暗。
青黛站在阶下,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民谣己起,‘鬼火照西岗,骨头说旧账’……街头巷尾都在传,连宫里的小主们都开始焚香拜灵,求个心安。”
他轻笑,嗓音如丝绒裹刃:“人心最怕的,从来不是鬼,是‘信’字。”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罐,揭开盖子,一股极淡的甜腥味悄然弥漫。
这不是毒,胜似毒——是“梦引香”,取自南疆忘川花蕊,能勾魂入梦,唤醒深埋记忆。
更妙的是,它不伤身,只蚀心。
一名素衣婢女悄步上前,低头接过小罐,指尖微颤。
“送去云澜府。”聆风慢条斯理地合上盖子,“那位与白无咎自幼相识的监察使——云澜女官。茶叶里混进去,三日后她必饮无疑。”
小蝉应声退下,身影没入夜色。
聆风闭上眼,唇角微扬。
他知道云澜是谁——镇灵司唯一敢为冤魂请命的女官,也是白无咎年少时同窗,曾共誓“执法不徇私”。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十年前因上书质疑“圣骨”来历,被以“通巫”罪名秘密处决,尸骨无存。
“你想听真相?”他低语,似在对虚空说话,“那我就送你一场梦,让你亲眼看见,你父亲是怎么被活埋进地底三尺的。”
三更天,云澜府。
她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中衣,胸口剧烈起伏。
梦中,她看见父亲跪在幽阙台下,披发赤足,高呼“圣骨非皇族所出,乃窃自蚀日”!
下一瞬,黑甲卫蜂拥而至,将他拖入地道,活土倾覆,他最后一声呐喊被泥土生生堵住。
她颤抖着爬起,磨墨提笔,泪落如雨,在纸上写下三行血书般的字:
“我父因言圣骨之事而死。
今我亦知真相,不愿再欺己。
若我暴毙,必为灭口。”
写罢,她披衣而出,趁着夜色将信投入宫门下的“谏鼓”——那是唯一能首达女皇案前的通道。
翌日清晨,宫中震动。
女皇拂袖震碎玉盏,凤眸含煞:“谁在煽动妖言?!”
她手中,正捏着那封血书。
“查!”她冷声下令,“镇灵司彻查此事,若有半分虚妄,满门问斩!”
消息如惊雷炸开,镇灵司瞬间灯火通明,人影奔走。
白无咎立于堂前,玄袍猎猎,手中紧握那片残骨,指节发白。
他知道,那女官的梦,绝非偶然。
而他更清楚——若女皇开始怀疑“圣骨”来历,第一个被清算的,就是他们这些“护台之人”。
他抬头望向夜空,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我守了一辈子法,”他喃喃,“可这法……究竟是护国,还是遮罪?”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立于城楼之巅,披风如夜鸦展翼。
朔月凝视着镇灵司的方向,眸光幽深如渊。
她听见了风中的躁动,也听见了权力之塔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她缓缓取出镇魂匣,指尖轻抚其中一截泛着微光的骨片——那是从阿七残魂中分离出的“言咒骨”,能承载未尽之语,首入人心。
“你说,下一步,是让他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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