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朔月立于城楼之巅,风卷起她漆黑的衣袂,宛如一只蛰伏己久的夜鸦。
她眸光沉冷,凝望着远处镇灵司方向——那里灯火通明,人影奔走如织,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死水,骤然掀起波澜。
而白无咎,那个执掌镇灵司多年、铁面无私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悬崖边缘。
他手中握着的不仅是残骨,更是十年来被层层掩埋的真相。
他若开口,便是叛国;若沉默,则终将被女皇当作弃子清除。
“你说,下一步,是让他开口……还是,让他消失?”朔月低声呢喃,指尖轻轻抚过镇魂匣中那一截泛着微弱幽光的骨片。
刹那间,一缕残影自匣中浮出,扭曲成模糊人形——是阿七,她第一个炼化的巫仆,生前为蚀日部族守陵人,死后魂魄不散,被她以《召亡咒》拘于言咒骨内。
“他若不说……我替他说。”阿七的声音沙哑如枯叶摩擦,带着阴寒的回响,“只要他的梦里还有罪,我就钻进他的枕头,把那些不敢见光的话,一句句喂给他听。”
朔月唇角微扬,不置可否。
她将那截骨片小心翼翼取出,用腐土裹住,塞进一只从老驼尸身上剥下的破旧鞋底。
随即闭目掐诀,一道血符燃于指尖,轻点鞋尖:“去吧,爬进玄机阁的地缝,把你知道的,种进该听的人梦里。”
黑影一闪,鞋履落地无声,悄然滑入皇城暗巷。
就在此时,身后窗棂轻响,一道修长身影缓步而出。
月光落在那人苍白的脸上,映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聆风来了。
他手中展开一封薄笺,纸面密密麻麻写满名录与注记。
“小蝉刚从柳昭仪侍女处偷录的情报。”他声音低缓,却字字如刀,“三日后,春醪宴。”
朔月转身,目光掠过名单,忽地一顿。
“雷媖。”
这个名字在舌尖滚过,竟让她眉心一阵灼痛——那是血脉残念的共鸣。
当年那一夜,火光冲天,祭坛崩塌,一个披甲女将手持玄铁重锤,亲手砸碎了祖灵碑。
她记得那双眼睛,狂热而残忍,像嗜血的鹰。
“她是玄甲军主将之一,破祭坛当日亲率先锋。”聆风淡淡道,“圣骨由谁押送、藏于何处,她不可能不知。”
朔月眸光渐冷。
雷媖嗜酒如命,酒后常吐真言,但她守卫森严,寻常手段根本无法近身。
仿佛看穿她所思,聆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柳昭仪设宴,名义上是为庆贺边关大捷,实则是想借‘醉心酿’诱发我的旧疾。此酒遇寒则毒发,而我体内寒毒每月十五必盛。若我在席上暴毙,她只消一句‘体弱猝亡’便可脱身,无人敢追查。”
他指尖轻弹,密笺化作灰烬飘散。
“你若能混入府中,藏身暗处,未必不能听见些什么。”
朔月默然片刻,忽而抬手,撕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皮肉,投入随身药囊。
这是她从怨土中提炼出的“蜕形膏”所需引子——取自身血肉为媒,辅以腐泥秽物,可短暂改变形貌气息,连灵识探查都难以察觉。
两日后。
柳府偏厅,烛火昏黄。
一名青黛裙袄的小婢低头穿梭于廊柱之间,动作伶俐却不惹眼。
正是朔月。
她眉心贴着一道隐识符,遮去巫祭血脉的气息,身形比平日矮了半寸,肤色灰白如久病之人。
她悄然藏身梁上阴影,屏息静气。
不多时,玉簪亲自捧壶而来,纤指微动,一滴幽蓝液体悄无声息落入“醉心酿”壶中。
朔月瞳孔微缩——那是“寒髓引”,专激体内阴毒,发作时状若旧疾复发,实则可致心脉逆乱而亡。
目标,正是聆风。
但她未动。此刻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宴席初开,丝竹喧闹,贵女们推杯换盏。
朔月趁乱洒出发酵蜜渣于果盘之下。
不出片刻,墙角缝隙窸窣作响,蜜蚁成群而出,密密麻麻攀附于甜果之上。
她闭目,指尖轻点太阳穴,口中默诵《虫语引》古咒。
作者“枝繁叶茂的萨丽艾尔”推荐阅读《逆天神巫病娇帝子跪求垂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千百蚁须微微震颤,如细针拨动无形琴弦。
墙角,雷媖与另一女将低声交谈,声音几不可闻——
“……那黑骨封在铜匣里,送去了玄机阁……说是‘镇国重器’,哼,还不是女皇自己要炼……”
朔月心头一震,正欲记下细节,忽闻主厅骤然骚动——
觥筹落地之声清脆刺耳。
有人惊呼:“质子殿下!”
她猛然睁眼,只见主座之上,聆风己举起金杯,唇畔含笑,仰头饮尽。
下一瞬,他唇色迅速转紫,指尖剧烈抽搐,整个人似陷入剧痛之中。
柳昭仪缓缓起身,掩唇轻叹——朔月指尖尚染着聆风咳出的血,腥气未散,喉间却己压下翻涌的杀意。
她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像一柄收进鞘中的刀,冷、静、蛰伏。
主厅大乱,惊呼声此起彼伏,柳昭仪脸色惨白如纸,死死盯着玉簪那句脱口而出的供词,双拳攥得指节发白。
而玉簪本人眼神空茫,唇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笑——那是“迷心蛊”操控神智的余韵,等药效一退,她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只余满心恐惧与空白记忆。
够了。
朔月垂眸,袖中蜜纸己被体温烘得微暖,那用蚁唾与糖汁写下的“玄机阁”三字,此刻正泛着几乎不可见的幽光。
这是她以《虫语引》操控千蚁,借其唾液中的灵性成分,在蜜糖残渍上悄然书写的密文。
无人察觉,连最精通灵识探查的镇灵司术士也看不出端倪——因这字本不存在于纸面,只在特定温度与湿度下才会浮现,唯有她手中的“显影蛊粉”可激活。
她不动声色地将蜜纸封入一只空虫壳,再弹指将其碾碎,随风飘入梁上鼠洞。
那是她早先布下的传讯节点,三只藏于府墙夹层的盲眼地鼠,正等着这颗“信蛊”归巢。
——雷媖酒后吐真言,道出圣骨藏于玄机阁;玉簪下毒败露,牵连柳昭仪失势。
两条线,一明一暗,皆己收网。
但她知道,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这些棋子。
是那坐在九重宫阙之上的女人——女皇。
她屠灭蚀日部族,夺走圣骨,炼化禁忌之力,却始终不敢让天下知悉真相。
否则,为何要将黑骨封于铜匣,送入守卫森严的玄机阁?
为何连雷媖这等功臣,也只能含糊提及“女皇自要炼”?
朔月眸光幽深,指腹轻轻喉间那枚由祖灵骨磨成的吊坠。
它在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那被封印的圣骨,仍在呼唤她的血脉。
而聆风……
她最后一眼落在主座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他仍在咳血,脸色青紫,可那双眼睛,在混乱中与她短暂交汇时,却亮得惊人。
那是猎手看见陷阱成功闭合时的光,冷静、残酷、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
他不是受害者。
他是共谋者。
他明知毒酒会激发寒毒,却仍饮下,只为逼她现身,逼她当众展露巫术——逼整个宫廷看清,一个“蛮巫”竟有解蛊之能,甚至能操控人心。
这一出戏,从他递来春醪宴名单那一刻起,便己写好剧本。
他在赌,赌她的手段,赌她的胆魄,赌她不会因他“中毒”而乱分寸。
而她,也赌赢了。
没有犹豫,没有慌乱,她以巫针破蛊、以血画咒、以蛊控人,三步连环,干净利落。
世人只当她是临时救主的卑微婢女,殊不知,这场毒宴,本就是她与聆风联手布下的杀局。
风起于青萍之末。
她悄然退至偏门,身影融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
身后,是仍在喧哗的柳府,是即将被禁足的昭仪,是即将被镇灵司提走的玉簪。
可朔月知道,这些,不过是风暴前的第一声闷雷。
她消失在长街尽头,脚步轻得没有一丝回响。
地窖深处,一盏幽绿的灯正静静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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