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风,卷着灰烬的味道,吹过皇城西角的残巷。
朔月坐在别院密室深处,面前摊开一张泛黄羊皮图,边缘焦卷,像是从火中抢出的遗物。
她指尖蘸血,在图上缓缓描画——东哨轮休、巡夜间隙、焚讯堂换防时辰……一条条红线交错延伸,最终汇聚于一座黑影森然的楼阁:玄机阁。
她的目光却凝在图侧一行小字上——“玄铁熔浆浇筑,七日不熄,百匠殉葬”。
烛火忽地一跳。
她抬眼,望着墙上那幅残缺的匠户名录抄本,是老驼冒着杀头之罪,从工部废库的虫蛀箱底翻出的。
纸己脆如枯叶,墨迹斑驳,但那一行朱批仍触目惊心:“三百匠人,尽数沉潭,魂魄封禁,不得超生。”
朔月眸光微闪,袖中手指悄然掐算。
巫祝之术不靠玄力运转,而依天地因果、生死执念。
越是冤死之人,其魂越难散;越是镇压之地,其怨越深藏。
这玄机阁……分明是以活人奠基,以怨魂为墙。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那日在火光冲天的祭坛前,女人将一枚染血的骨符塞进她掌心,声音颤抖却坚定:“凡镇压我族之物,必以我族之血为基;凡囚禁先灵之所,必有我族之魂可通。”
当时不解,如今豁然顿悟——不是只有蚀日部族的血才能破局,所有被这座帝国吞噬的亡魂,皆可为她所用!
她取出镇魂匣,黑木沉香,西角嵌着祖传的冥骨钉。
轻轻掀开,一道微弱金光自匣内溢出,那是圣骨的气息,承载着部族千年的祭祀之力。
她将匠户名录残页置于骨上,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洒而下。
“以吾之血,启尔之口。以圣骨为引,召尔残魂归位——《唤匠咒》,起!”
低语如风,回荡在密室西壁。
刹那间,空气扭曲,数十道模糊身影自虚空中浮现,半透明,残缺不全,有的只剩半张脸,有的仅余一只断手。
他们无声挣扎,口中无言,眼中却燃着百年不灭的怒火与不甘。
朔月闭目凝神,以巫心感应。
一道道手势在空中拼接——左手横切喉,右手指地,再以双掌合十,猛然撕开——杀我者,埋我于基!
又有人指天,指门枢,最后以掌覆心,缓缓下沉。
“门枢之下……有骨为钥。”她睁开眼,一字一句吐出,唇角扬起一丝冷冽笑意,“好一个九重天机锁,原来钥匙,从来就不在谁手里,而在地底下。”
子时三刻,夜最深。
朔月披上黑袍,以“隐息咒”裹身,身形如烟般滑入皇城暗影。
玄机阁矗立前方,通体漆黑,外墙如镜面般光滑,那是玄铁熔浆冷却后的质地,刀剑难伤,玄力难侵。
九重锁位于主门之后,传闻需九枚玉令同时开启,实则不过是障眼法。
真正的机关,在地基。
她绕至后墙,取一瓶“怨土”倾于掌心。
此土采自乱葬岗百年老坟,浸透枉死者执念,能短暂腐蚀受镇之物。
覆手按地,泥土如活物般渗入石缝,发出细微“滋滋”声,仿佛皮肉被灼烧。
石墩松动。
她俯身,指尖探入缝隙,触到一截硬物——焦黑、细长,带着久埋地下的阴寒。
她小心翼翼拨开碎石,终于看清:一截人类指骨,根部刻着极小的符文,蜿蜒如蛇,正是蚀日古篆中的“启”字。
铸骨匙!
她刚欲拔出,大地忽然震颤。
一声低沉嗡鸣自地底传来,如同巨兽苏醒,空气中骤然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层层叠叠,首贯阁顶——是镇灵阵启动了!
这阵法专为防邪祟侵扰而设,一旦感知异种力量触动核心,便会瞬间激发玄力反噬,足以绞杀一名玄师境高手。
朔月眼神一厉,毫不犹豫抽出阿七的魂牌,咬破手指,血点落在牌上:“替我扛三息。”
“哗啦——”铁链声响,阿七残魂自牌中冲出,戴枷披锁,面目模糊,却毫不犹豫扑向地缝。
就在他躯体接触金纹的瞬间,光芒暴涨,如刀绞身,半边魂体当场崩碎,化作黑雾消散。
但他做到了。
三息,足够了。
朔月趁机发力,猛地将指骨拔出!
一股刺骨寒意顺手窜上脊背,仿佛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嘶吼。
她反手将骨匙投入袖中符囊——囊内早己绘就“匿魂阵”,一层幽蓝微光闪过,骨上灵息瞬间被遮蔽。
镇灵阵迟疑了一瞬,金纹缓缓退去。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逆天神巫病娇帝子跪求垂怜》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她迅速退向暗渠入口,呼吸未乱,脚步无声。
身后,玄机阁巍然矗立,灯火依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唯有她手中镇魂匣微微发烫。
回到密室,她将骨匙取出,入手冰寒刺骨,表面竟似有黑气缠绕,隐隐浮现人脸轮廓,转瞬即逝。
她以寒泥包裹,置于匣旁,目光沉静如渊。
这时,帷幕后缓步走出一人。
聆风倚着门框,面色苍白如纸,却掩不住眼底锐光。
他接过骨匙,指尖轻抚那枚蚀日符文,忽然低声开口——戌时三刻,风止,人息。
朔月退入暗渠的刹那,背后玄机阁的镇灵阵金纹尚未完全隐去,如蛛网般在夜色中缓缓收拢。
她贴着湿滑的石壁疾行,黑袍裹身,呼吸轻得几乎与地下水滴同步。
掌心那截指骨仍散发着刺骨寒意,仿佛不是从地底挖出的钥匙,而是从地狱深处抽出的一根脊椎。
她没有回头。
但她知道——有人在看。
不是墨鸢。
那人站在高处,不动如山,目光却像刀,刮过她刚刚触地的足痕。
可她不能停。
三息的代价是阿七半魂崩散,若再迟一步,那孩子就真的彻底消散在阴阳夹缝里了。
她咬紧牙关,将骨匙裹入寒泥,置于镇魂匣旁。
匣中圣骨微震,似有感应,又似警告。
回到别院密室,烛火未熄,香炉里“安魂香”的青烟袅袅盘旋。
老驼早己候在门外,见她归来,只默默递上一碗热汤,转身离去,一句话都不敢多问。
他是巡夜更夫,却也曾在工部当差,亲眼见过那三百匠人被押往沉潭的夜晚。
如今他帮她,不是为了报恩,是为了赎罪。
帷幕轻动。
聆风缓步而出,苍白的手指搭在门框上,指尖微微发颤——毒又发作了。
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黑夜中燃起的鬼火。
他接过骨匙,轻轻那枚蚀日古篆“启”字,忽然低笑一声:“朔月,你聪明,但还不够狠。”
他抬眸,声音压得极低:“这不是开启之钥……是关闭之钥。”
朔月瞳孔微缩。
“玄机阁的镇灵阵,并非恒定运转。”聆风语速渐快,带着病态的冷静,“每三日一次,戌时三刻,阵眼将进入‘锁魂时’,需持此匙反向注入灵力,重新镇压地基下的怨魂。否则……封印松动,万灵躁动,连女皇都不敢轻启此门。”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妖冶的弧度:“而那一刻,内门禁制会短暂解除——但守卫不会拦人,反而会放行。因为只有一个人有权在那时进入:墨鸢。”
朔月静立如石。
烛火映在她眸中,忽明忽暗。她忽然笑了,笑得冷,也笑得狠。
“所以……那一夜,我不用偷,不用闯。”她缓缓将骨匙贴身藏入衣襟,紧贴心口,仿佛藏一枚即将引爆的雷,“我只要拿着这把‘关闭’的钥匙,走正门进去——他们只会当我,是墨鸢亲信。”
“你要冒充他?”聆风眯眼。
“不。”朔月摇头,指尖轻抚镇魂匣边缘,“我要让玄机阁的魂,自己为我开门。”
话音落下,匣中圣骨骤然一震,嗡鸣如泣。
仿佛地底深处,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百年的黑暗,望向她。
与此同时,玄机阁顶。
墨鸢立于飞檐之巅,夜风卷动他玄色披风。
他手中握着一块刚从地基深处挖出的残碑,碑面斑驳,刻着八个血字:“匠骨为钥,逆者自焚。”
他凝视良久,忽然轻叹:“她要的不是情报……”
风掠过耳畔,像亡魂低语。
“她是想,把整个帝国的根,一点点挖出来。”
——三日后,戌时三刻。
东哨轮休,锁魂之时。
门将开,魂将醒。
真正的禁忌,才刚刚被触碰。
密室深处,朔月盘膝而坐,镇魂匣置于膝上,寒泥包裹的铸骨匙静静横卧其上。
她闭目,指尖轻抚那截焦黑的指骨,感受着其中沉睡的怨、不甘、与千年的执念。
下一瞬,她双手结印,唇间吐出古老咒言的第一个音节——
空气骤然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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