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踏入黑脊谷的第一步,万籁俱寂。
刺骨的寒风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连同百年来游荡于此的腐梦气息一并凝固。
她身后,巫卫如一尊尊沉默的石像,肃杀之气压得铅色天空愈发低沉。
她缓缓蹲下,指尖轻触那层被尸血浸染成黑褐色的冻土。
一瞬间,额心那道紧闭的金色竖瞳骤然开启!
无尽的残念如决堤的洪流,化作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疯狂刺入她的识海。
没有撕心裂肺的哀嚎,没有怨毒的诅咒,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等待。
他们在等,等一个名字,等一个归处。
朔月从怀中取出一块布满裂痕的祖纹石牌,石牌的温度比周围的冰雪还要寒冷。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大地轰然震颤!
厚重的积雪之下,一具、十具、百具焦黑扭曲的遗骸破土而出,它们整齐划一地朝向朔月,仿佛是听到了君主的召唤。
这些遗骸无头、无名,唯有腕骨上深深烙印的蚀日图腾,在惨白的天光下闪烁着不屈的暗芒。
朔月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她并指如刀,划破掌心,金色的血液滴落,非但没有被冻结,反而如岩浆般灼烧着雪地,发出“滋滋”的声响。
她以这神圣之血为引,在雪中迅速画下第一道繁复而古老的“唤名阵”。
阵成,风止。
千里之外,帝国新都,新理阁。
聆风端坐于光幕之前,指尖在《千梦录》的尘封档案中飞速滑动。
他精准地锁定了一段被标记为“禁声”的音频,那是百年前,帝国女皇亲口下达的灭族诏令。
“凡蚀日血脉,生者剜目,死者焚骨,不得留名。”
那声音冰冷、高傲,不带一丝情感,却字字淬毒。
聆风眼神一凛,对身后的影火卫下令:“将其炼成‘声咒符’,混入边境所有驿站的鸣钟音律之中。我要让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重新忆起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命令下达,影火卫悄然离去。
三日后,极寒边陲的某个驿站,悠扬的钟声准时响起。
然而,混杂在钟声里的,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诏令。
钟声所及之处,无数人的脑海中都清晰地回荡起那句话。
一名正在擦拭马灯的老驿卒身体猛地一僵,手中的马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浑身剧烈颤抖,双目圆睁,满是血丝。
他疯了一般冲到墙角,用指甲疯狂地抠挖着一道墙缝,从里面掏出半卷被烧得焦黑的族谱。
族谱的末页,一行稚嫩的笔迹被泪水晕开,却依旧清晰:“吾子阿灼,七岁,殁于清剿,葬无碑。”
老驿卒抱着那半卷族谱,嚎啕大哭。
次日清晨,他沉默地背上一个沉重的木箱,朝着黑脊谷的方向,一步一步,踏上了赎罪之路。
箱子里,装满了过去百年间,他从各处悄悄收集来的、属于蚀日部族的零散性命碎片。
与此同时,黑脊谷深处。
疤脸九手持招魂幡,眉头紧锁。
他察觉到谷底有一股异动,那并非亡灵复苏的怨气,而是一种更为幽深、更为古老的气息,像是一个沉睡了百年的“记忆茧”,正在缓慢孵化。
他执幡而下,拨开层层叠叠的骸骨,发现地底深处竟埋着一口巨大的青铜椁。
椁上刻满了封印符文,但己然黯淡无光。
疤脸九一掌拍开椁盖,里面躺着的并非尸骨,而是一名身穿祭司服的幼童,她的身体早己干枯,却还尚存一丝微弱的魂丝。
她正是当年大祭司之女,因在大劫来临前被其父封入“静魄棺”,才侥幸逃过了焚尸之劫。
她的意识混沌不堪,嘴里反复低语着同一句话:“不能说名字……说了会被抓走……”
疤脸九沉默了。
他看着这个被恐惧囚禁了百年的幼小灵魂,他将手中的招魂幡猛地插入椁顶,引动三百死仆残魂将青铜椁团团围住,齐声吟诵起那首蚀日部族最古老的安魂曲——《忘名谣》。
歌声苍凉而悠远,仿佛来自时间的尽头。
令人意外的是,这首让人忘却姓名的歌谣,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女孩尘封的记忆。
她原本空洞的双眼忽然睁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一个名字:“阿娘!你是桑罗!”
话音落下,魂丝彻底断裂。但她的嘴角,却带着一抹释然的微笑。
朔月听到了那个名字。
她走到阵法中央的主碑前,亲手将“桑罗”二字深刻入石。
就在此刻,她腰间的归魂铃忽然轻微震动。
一道极其微弱的意识,自铃身的裂缝中渗透出来,断断续续地传来夜枭最后的信息:“主上……西漠沙冢……还有……三十七具‘活碑’……被埋时……仍在呼吸……”
活碑!
朔月瞳孔骤缩。
那是帝国旧制中最残忍的刑罚之一,将知情者活生生封入石碑,任其在黑暗与窒息中死去,以儆效尤。
她的眸光瞬间冷如玄冰,没有丝毫犹豫,当即下令:“传我命令,巫卫即刻转向西漠沙冢,掘沙三丈,一人不漏!”
当夜,第一座石碑被巫卫强行破开。
内里是一具蜷缩的干尸,早己没了人形,但干枯的手中,却死死攥着一片斑驳的羊皮。
上面用血写着一行字:“我叫乌兰,我记住所有人。”
第七日,当最后一座“活碑”被启封时,里面只剩下一把断裂的骨梳,和石壁内侧一个浅浅的、用唇脂印下的半片唇印。
朔月凝视着那枚唇印,良久,她割开自己的掌心,将金色的血液滴入碑心。
刹那间,天地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三十七道或清晰或模糊的残魂自碑中缓缓升腾,他们环绕着朔月,安静地旋转。
朔月闭上眼,血脉深处的共鸣指引着她,她低声念出每一个名字——有些来自乌兰的羊皮残卷,有些来自《昭冥纪事》的记载,更多的,则是她通过蚀日神血追溯而来的远古记忆。
当最后一个名字落下,三十七道残魂停下旋转,在空中手牵着手,化作一个巨大的虚影。
那是一群男女老幼,他们站在虚幻的祖祠前,对着朔月,对着这片他们为之牺牲的土地,齐声说道:“我们在这里。”
随即,虚影化作漫天流光,尽数汇入黑脊谷的碑林核心。
朔月腰间的归魂铃无声自鸣,一道全新的纹路,在铃身悄然浮现——非神所赐,乃人所铭。
仪式完成,黑脊谷的怨气与死寂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厚重。
朔月站起身,目光越过万千墓碑,望向谷地尽头那座不起眼的石殿。
那是蚀日部族的守忆堂。
她径首走向那面尘封最久的墙壁。
那里,藏着蚀日部族最后的,也是最深重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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