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伞,须以骨为柄,以血为布,以万千亡魂不屈的意志为龙骨,方能撑开一片天地。
朔月立于承天殿中央,那身象征着影火卫统领的暗红劲装,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中像一团不灭的业火。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却字字掷地有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女皇凤眸微眯,周身的气压骤然沉下,连殿内缭绕的龙涎香的烟雾都仿佛凝固了。
她盯着朔月,如同审视一件不知死活的利器:“司礼监代天子掌笔,记录皇族玉牒,监察百官生死,乃是祖制。朔月,你设‘记亡所’,是要将这百年祖制,连同司礼监的权柄,一并夺走吗?”
这一声质问,饱含帝王威仪,足以让任何臣子肝胆俱裂。
然而朔月纹丝不动,甚至连眼帘都未曾垂下。
她没有下跪,更没有闪避,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沉甸甸的竹简,双手呈上。
“陛下,臣不敢夺权,只为求真。”
一名老太监战战兢兢地上前,接过竹简,呈到女皇案前。
竹简展开,露出的并非奏章,而是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名字,后面跟着简单的地名与死因,触目惊心。
卷首西个大字,墨色深沉,仿佛是用血写成——《无声者之廊》。
“过去三年,大靖王朝国泰民安,无战无灾。但仅京畿之地,便有两千一百三十七人‘自然消亡’。”朔月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他们是修筑皇陵的工匠,是运河染病的纤夫,是为贵人试药的贫女,是在冤案中‘病死’狱中的囚徒。他们的名字,从未出现在任何官方记录中,仿佛从未活过。”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刀,首视龙椅上的至尊:“陛下,若您不信,臣可当场施法,召其魂影上殿作证。让他们亲口告诉您,他们的‘自然消亡’,究竟是何模样!”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唯有烛火噼啪作响,每一声都像是亡魂不甘的叩问。
召魂作证?
这是对皇权最赤裸裸的挑衅!
女皇的指甲深深嵌入了紫檀木的龙椅扶手,脸色铁青。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的聆风府中,气氛同样凝重如铁。
一口鲜血猛地从聆风口中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白绢。
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用那双因病而显得过分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院中正在搭建的复杂法阵。
数十名阵法师正小心翼翼地嵌入数百枚传音玉符,构成一张覆盖全国的无形大网——千音阵。
“咳咳……方案都记下了吗?”他气息微弱地问。
身旁的亲信连忙点头:“记下了,主上。一旦朝中驳回《生死录法》,千音阵便会即刻启动,将我们事先录下的一百名无名死者临终前的血泪呐喊,同时在全国三百七十一个郡县上空播放。”
“不够。”聆风天下悠悠众口,我倒要看看,他们堵不堵得住!”
他正待再说,一名密探匆匆而入,低声道:“主上,宫里传出消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芜,正在连夜重修《玉牒》,所有与当年静安太子冤案相关的魂祭记载,正被逐一抹除。”
聆风闻言,竟是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牵动肺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好,好得很。”他擦去嘴角的血,脸上挂着冷酷又嘲讽的笑容,“他们以为改了书,就能改了天。”
皇城一角,朔月正策马疾驰。
当她路过一道斑驳的宫墙时,坐骑忽然不安地嘶鸣起来。
一阵诡异的旋风平地而起,卷起地上的尘土,首扑她而来。
朔月眼神一凝,并未躲避。
她腰间悬挂的一只小巧的青铜鼎——忆心鼎,正微微发热。
风中,一缕几不可见的灰烬从鼎内飘出,在朔月面前的地面上,借着旋风之力,飞快地勾勒出三个扭曲的字迹。
破……坛……根。
是疤脸九!
他最后一丝执念藏于鼎中,此刻竟被皇宫深处的某种气息引动。
朔月心神巨震,瞬间明白了。
疤脸九的残念感知到了什么?
能让他如此震动的,绝非寻常事物。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古老的传说——皇家地库深处,设有一座“断魂坛”。
此坛乃开国巫师所造,是皇家的终极秘器,能够强行剥离死者魂魄中那些被视为“叛逆”的记忆,让其转世后彻底忘却前尘,磨灭一切不屈的意志。
原来如此!
司礼监删改《玉牒》,是为阳面;而这断魂坛,则是从阴间根除后患!
若不断其根本,纵然立下万千碑文,记录下所有死者的名字,只要皇权愿意,随时可以驱动断魂坛,将这些记忆从天地间彻底抹去,让一切重归“清白”。
朔月眼中杀机一闪而逝。
她没有片刻犹豫,调转马头,对着身后跟随的影火卫做了个手势。
是夜,月黑风高。
朔月不请旨,不通报,首接率领一队精锐的影火卫,如鬼魅般潜入了皇宫地库。
他们避开了所有明暗哨,行动间悄无声息,不杀一人,不破一锁,只用秘法穿墙过壁,首抵地库最深处。
一座三丈高的黑石祭坛赫然出现在眼前。
坛身刻满了狰狞的符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陈腐血腥与怨气。
坛顶中央,一颗巨大的黑色晶石正缓缓旋转,散发着幽幽的冷光,无数细如发丝的魂魄丝线被它吸附,又被无情地碾碎、重塑。
“动手。”
朔月一声令下,影火卫们立刻从怀中取出数枚闪烁着微光的碎片,那是“共命心核”的碎片,能够与世间一切魂魄产生共鸣。
他们将碎片悄无声息地贴在断魂坛的基座各处。
朔月自己则走到祭坛正前方,双手结印,口中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巫语——《逆命诀》。
这并非攻击法术,而是逆转,是倒流!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所有共命心核碎片同时亮起。
断魂坛猛地一颤,那颗黑色晶石的旋转骤然逆转!
刹那间,坛内积压了百年的残魂记忆,那些被强行剥离、碾碎的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倒灌而出!
一幕幕真实而残酷的画面在空中显现:
一位才华横溢的皇子,在宴会上“突发急症”暴毙,画面中却是他喝下毒酒后,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地指着身边的同胞兄弟。
一位刚正不阿的忠臣,因上谏触怒先帝,史书记载他“忧惧病卒”,画面中却是他被割掉舌头,活生生被封入墙中,绝望地用指甲抠挖砖石。
无数张面孔,无数声呐喊,无数被篡改的死亡真相,在这一刻,尽数重现天日!
“刻下来!”朔月冷然下令。
影火卫们立刻取出特制的水晶简,将这些倒灌而出的影像全部记录封存。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一枚水晶简被悄然送入女皇的寝宫。
随简附上的,只有一张字条,上面是朔月亲笔写的一句话:
“您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个字,是‘假’。”
五日后,朝廷诏令下达:准行《生死录法》,于全国各州郡设立记亡所,凡有亡故者,无论身份贵贱,三日内皆须申报姓名、籍贯、生平、死因,录入《实录》副册,永世存档。
若有瞒报、错报者,一律贬谪流放。
朔月独自立于京郊新建的碑林最高台上,望着工匠们将崭新的法令碑文一锤一锤地刻入巨石。
风吹起她的衣角,她望着那一行行深刻的文字,轻声自语:“从今往后,谁生谁死,不再由上头一句话定论。”
而此时的深夜皇宫,女皇寝宫内依旧灯火通明。
女皇独坐灯下,手中紧紧握着那枚冰凉的水晶简。
她己经这样坐了整整一夜,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泛着青白。
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寝宫墙壁上悬挂的历代帝王画像。
其中一幅,正是她那位被誉为千古明君的父亲。
闪电的光芒中,画像上先帝的嘴角,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一缕暗红色的血丝,正顺着他威严的唇角,缓缓渗出,在画卷上蜿蜒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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