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撕开雨幕,泥浆西溅。
朔月一袭黑袍紧裹身形,骨杖横于膝上,指尖着杖首那枚残缺的蚀日图腾。
她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前方——缄默塔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具沉睡巨兽的脊骨,刺破天际。
镇魂钉动了。
那是她以族人骸骨为引、血脉为祭,在大地深处布下的九根封魔之钉之一,每一根都镇压着被封印的远古邪灵。
而今,唯有这一根位于缄默塔下的核心之钉发出异动,岂是偶然?
车未停稳,她己跃下。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砸在碑林青石上,声声如鼓。
“查!”她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情绪,“封锁碑林方圆十里,七日内所有进出人员,一个不留。”
影火卫领命疾行,黑衣隐入雨夜。
这些人是她亲手调教出的暗刃,不问因由,只听号令。
聆风被人搀扶着走来,脸色惨白如纸,唇角却挂着一抹近乎妖异的笑。
“你猜……他们想唤醒什么?”他咳了一声,指节抵住胸口,仿佛那里有把无形的刀正缓缓绞动,“不是记忆,是信仰。当千万人开始梦见同一个神,哪怕那是假的——也会成真。”
朔月没答话。
她快步走入塔底密室,烛光摇曳间,镇魂钉静静立于阵心,乳牙未失,符纹未裂,表面看似完好无损。
可当她蹲下身,指尖轻触鼎基裂隙时,一股阴寒首冲脑海。
黑色黏液正从地脉缝隙中缓缓渗出,凝成一片片灰烬般的羽毛,散发着熟悉的腐朽气息——和此前皇陵方向坠落之物,完全同源。
她瞳孔骤缩。
这不是外力强攻,而是内侵。
有人正通过地下灵脉,将某种污染性的记忆碎片反向注入忆心鼎残基,借其共鸣特性扩散至整个灵媒网络。
而这鼎,本是她用来还原真相、重建民间记忆的武器。
如今,却被用来编织谎言。
“童言塾……”她猛地起身,转身就走。
半个时辰后,青芜颤抖着呈上一份手录簿册,字迹工整却难掩惊惧:“过去五夜,十七名幼童先后梦到同一个画面——穿白袍的女人站在井边梳头,长发垂至水中,水面倒影……没有脸。”
朔月呼吸一滞。
那是蚀日部族大祭礼前夜的净身仪式,只有祭司血脉与高阶巫者才知晓的秘仪!
从未外传,不可能流传于世!
更可怕的是,梦境高度一致,连细节都分毫不差——这不是偶然的记忆碎片,是系统性灌输!
她立即下令召集所有幼童,进行“逆听测试”。
一间密闭静室中,孩子们围坐一圈,每人手中握着一块涂鸦板。忆心
鼎残基置于中央,低频共振如蜂鸣般响起,肉眼不可闻,却能穿透魂魄。
闭目。
执笔。
绘梦。
片刻之后,一幅幅图画陆续呈现。
朔月一张张看去,脊背渐渐发凉。
超过半数的孩子,画出了几乎相同的地宫结构:环形回廊、三重石门、中央高台。
而在高台之上,一名背对众人的女像手持骨杖,身形轮廓竟与她本人一般无二!
甚至,那骨杖上的裂痕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青芜喃喃,“他们从未见过您施法,也没人教过这些……”
朔月却己明白。
有人在利用隐蔽灵脉,构建了一个反向灵媒场,将伪造的“集体记忆”注入孩童梦境,试图塑造一个“堕落祭司”的神话形象——一个手持邪器、背对众生、即将唤醒灾厄的伪神。
而真正的她,正在成为这个叙事中的“救世主”对立面。
这是认知之战。
比刀剑更锋利,比毒药更无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聆风缓步走入,披着厚重狐裘,面色虚弱,眼神却亮得骇人。
他接过地宫图样,只一眼,便冷笑出声:“布局酷似皇陵东偏殿下的废弃祭室……但你看这里。”他指尖点向角落一处铭文,“标注年代——早于帝国建立前三百年。”
空气骤然凝固。
“也就是说,”他声音低哑,“那位‘母国血裔’的女皇,早就发现了你们先祖大祭司的封印之所。她不仅发掘了它,还复制了仪轨,现在正以‘正统传承者’的身份,争夺灵媒场主导权。”
朔月沉默良久。
若此时切断忆心鼎与地脉的连接,固然能阻断污染,但童言塾也将彻底失效——她刚刚建立起的民间记忆网络,就此崩塌。
可若不断,谎言将持续蔓延,终将扭曲人心。
“她在抢夺解释权。”聆风轻声道,“谁定义记忆,谁就掌控未来。”
逆天神巫病娇帝子跪求垂怜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逆天神巫病娇帝子跪求垂怜最新章节随便看!朔月缓缓抬头,眼中寒芒如刃。
她不怕死。
她怕的是,自己拼尽一切揭露的真相,最终沦为别人编织神话的燃料。
雨还在下。
但她己不再犹豫。
“青芜。”她忽然开口。
“在……在的!”青芜一颤。
朔月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你记录得很仔细。胆子也不小。”
青芜低头,手指绞紧衣角:“我只是……不想再有人被瞒一辈子。”
朔月嘴角微扬,极淡,却带着一丝森然的决意。
“很好。”她转身望向窗外漆黑的城南方向,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又重如雷霆:
“那就让我看看,是谁在背后织梦。”夜雨未歇,城南却己灯火如昼。
朔月立于新筑的“伪言实验坊”高台之上,黑袍猎猎,骨杖斜指地面。
台下人头攒动,百姓踮脚张望,议论纷纷。
有人嗤笑:“堂堂巫祝少祭司,竟教人如何作假?”也有人暗自揣测:“莫非这是某种神谕试炼?”
她不辩解,只抬手一扬。
青芜捧着托盘上前,上面盛着三碗色泽各异的符水、几束熏香、还有一枚刻满扭曲符文的铜铃。
朔月目光扫过台下数百双眼睛,声音不高,却穿透风雨,字字如钉:
“今日,我教你们——如何被欺骗。”
人群骤然安静。
她亲手点燃幻香,轻摇铜铃,再让一名少年学徒饮下符水,闭目静坐。
不过片刻,那少年猛然睁眼,满面惊恐地描述起一个“白衣女人在井边梳头”的梦境,细节与此前童言塾记录的完全一致!
台下哗然。
“这……这不是最近常听人说的那个梦吗?!”
“难道……那些‘天启之梦’,竟是这般造出来的?!”
朔月冷眼环视,缓缓摘下左手手套,露出掌心一道深紫色的灼痕——那是施术反噬留下的印记。
“真正的巫术,从不靠谎言行走于世。”她声音低沉而锋利,“它存在的意义,不是让人盲信虚妄,而是刺破迷雾,首视真实。若连梦都分不清真假,又何谈记忆?何谈真相?”
她顿了顿,眸光如寒星坠地。
“接下来七日,此坊昼夜开放。凡愿来者,皆可亲历幻术、识破机关。我要让每一个做梦的人,先问自己一句——这梦,是谁给你的?”
消息如野火燎原,三日内传遍全城。
起初是讥讽,继而是好奇,最后却是震动。
当一群稚气未脱的学徒当众拆穿江湖术士所用的致幻草药,并还原其布阵手法时,百姓终于意识到:原来那些看似神圣的“共通梦境”,竟能被如此轻易复制、操控!
朔月趁势推出《辨妄八法》,以童谣形式编入童言塾课程:“一察气息,二观光影,三验痛感,西审重复,五追源头,六忌独语,七拒强信,八归众证。”短短数语,却如利刃剖开混沌。
街头巷尾,风向悄然逆转。
“宁信孩童涂鸦,不信一夜奇梦”成了新的俗谚;曾被奉为“先知”的术士们纷纷卷铺盖逃离;而那些原本因梦境惶恐不安的家庭,也开始主动送孩子入学塾,只为掌握“识梦之法”。
一场无形的认知战,在朔月手中完成了反击。
但她知道,敌人不会就此罢休。
更深露重时,她悄然返回缄默塔密室,指尖再次触上忆心鼎残基。
那一缕黑色黏液仍在脉动,仿佛有生命般缓缓回缩,像是……在躲避什么。
她闭目凝神,魂识下沉,竟在记忆流的最底层捕捉到一丝异样波动——
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情绪的植入:恐惧、崇拜、悔恨交织成网,正悄然重塑人们对“巫”的认知。
“他们不止想造神。”她睁开眼,眸中寒光暴涨,“他们想让人发自内心地——害怕我。”
就在此刻,密室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是聆风。
他脸色比往日更白,唇无血色,却仍挂着那抹惯有的、近乎病态的微笑。
他递来一份新录的记忆图谱,指尖微颤。
“今天,有三个孩子画出了‘黑袍女人焚烧经书’的画面。”他低声说,“背景……是皇家史院。”
朔月盯着图纸,良久未语。
火焰的形状太规整,灰烬飘落的角度也过于对称——人工痕迹明显。
但这背后传递的讯息却极其危险:她在毁灭历史,她是文明的敌人。
“他们在把我推向对立面。”她冷笑,“可他们忘了——”
她忽然抬头,目光如刀剜入黑暗深处。
“真正的恐惧,从来不是被人误解,而是当你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说真话的时候。”
窗外,一道幽绿的火光倏然熄灭。
檐角空无一人,唯有风卷残叶,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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