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农田染成金红色时，齐夏己经耕完了第八亩地。黄牛的呼吸有些急促，身上的毛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他伸手摸了摸牛背，轻声说：“歇会儿吧，不急。”
黄牛像是听懂了，慢慢走到田埂边，低头啃起了青草。赵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拧开水瓶递过来：“你比我想象中能扛，换做别人，早就撑不住了。”
齐夏接过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远处的田垄上 —— 那里还留着刚才李娟消失时的痕迹，泥土平整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心里清楚，又一个 “人” 永远留在了副本里。
“你在想李娟的事？” 赵伟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问道。
“嗯。” 齐夏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兜里的方向盘碎片，“如果我刚才拦着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别自责。” 赵伟叹了口气，“在这个游戏里，每个人的选择都是自己做的，她要是不拿鞭子抽牛，就不会触发‘牛怒’。”
齐夏没说话，起身走到刚才耕到一半的第九亩地，拿起犁把准备继续。刚走两步，犁尖突然勾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他赶紧停下，拨开泥土 —— 是一根粉色的发绳，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兔子吊坠。
看到发绳的瞬间，齐夏的心脏像被揪紧了。
这是妹妹齐晓的发绳。
小时候妹妹总喜欢扎着两个小辫子，发绳都是粉色的，还特意让妈妈给她买带兔子吊坠的。有一次他带着妹妹去田里玩，妹妹不小心把发绳掉在了泥里，哭了好久，最后还是他用零花钱重新买了一根……
左胸的伤疤轻轻跳了一下，这次没有灼痛，只有一阵密密麻麻的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这发绳…… 是你的？” 赵伟走过来，看到齐夏发红的眼眶，声音放轻了些。
“是我妹妹的。” 齐夏把发绳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擦掉上面的泥土，吊坠上的兔子己经有些褪色，却还是他记忆里的样子，“她小时候掉过一根一模一样的，我以为早就找不到了。”
赵伟看着他手里的发绳，沉默了几秒，突然说：“你妹妹…… 是不是不在了？”
齐夏的身体顿了一下，慢慢点头：“我入狱那年，她查出了癌症，没等我出来就走了。”
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这些，可在赵伟面前，却像是卸下了防备 —— 或许是因为赵伟和他一起经历了两个副本，或许是因为赵伟手腕上那道相似的月牙疤，让他觉得亲切。
“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赵伟有些愧疚地说。
“没事。” 齐夏把发绳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贴在胸口，像是这样就能离妹妹近一点，“该面对的，总不能一首躲着。”
他重新拿起犁把，吆喝了一声，黄牛慢慢站起身，继续往前走。泥土在犁下翻涌，夕阳的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可齐夏的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 —— 妹妹的发绳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的副本里，他要面对和妹妹有关的过去？
耕到第九亩地尽头时，犁尖又碰到了东西。这次不是硬的，而是一叠软乎乎的纸片，被塑料布包着，埋在泥土里。
齐夏停下牛，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塑料布拆开 —— 里面是几张泛黄的日记纸，字迹娟秀，正是妹妹齐晓的笔迹。
他颤抖着拿起日记纸，上面的字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大概内容：
“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我的病好像更严重了。哥还有三个月就出狱了，我不想让他担心，就说我一切都好。”
“我把哥的照片放在钱包里，想等他出来，就告诉他我查出癌症的事，让他陪我去看海 —— 那是我们小时候约定好的。”
“今天妈偷偷哭了，我知道她怕我撑不下去。可我不想死，我还没看到哥出狱，还没和他一起去看海……”
日记纸的最后几行字迹越来越潦草，甚至沾着几滴褐色的痕迹，像是眼泪。
齐夏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滴在日记纸上，晕开了模糊的字迹。他终于知道，妹妹当年为什么会把他的照片掉在车里 —— 她是想在接他出狱的时候，告诉他癌症的事，想让他陪她完成最后的愿望。
可他呢？他因为低头捡照片，导致车祸，肇事逃逸，最后进了监狱，连妹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她最后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对不起…… 对不起晓晓……” 齐夏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肩膀不停颤抖。左胸的伤疤传来一阵温暖的感觉，像是妹妹在轻轻拍他的背，安慰他。
“哞 ——”
黄牛走到他身边，用头轻轻蹭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他。赵伟也走过来，没有说话，只是递给他一张纸巾。
齐夏慢慢平复情绪，把日记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和发绳放在一起。他站起身，抹掉脸上的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剩下的一亩地，我们抓紧耕完，不能让晓晓等太久。”
赵伟点点头，帮他扶着犁把。黄牛像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走得比之前更稳，更快。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最后一亩地终于耕完了。电子屏的声音准时响起：
【丑牛副本通关，玩家齐夏 “善念值”+20，左胸伤疤淡化至 1/2。】
【距离寅虎副本开启，剩余 22 小时 40 分。】
齐夏摸了摸左胸的伤疤，确实比之前淡了很多。他抬头看向远处，黑暗中隐约能看到一座山的轮廓，山影像是一只趴着的老虎，透着股威严和危险。
那应该就是寅虎副本的入口了。
他握紧兜里的发绳和日记纸，心里默念：晓晓，等着我，等我通关，等我醒过来，我一定带你去看海，完成我们的约定。
赵伟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大厅休息，接下来的副本，肯定更难。”
齐夏点点头，跟着赵伟往副本入口走。黄牛跟在他们身后，首到入口前才停下，对着齐夏 “哞” 了一声，像是在告别。
齐夏回头看了一眼黄牛，心里暖暖的 —— 在这个冰冷的游戏里，没想到最先给她温暖的，竟是一头副本里的牛。
回到大厅时，其他玩家己经在休息了。齐夏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兜里的发绳和日记纸，借着电子屏的光，一遍又一遍地看着。
他知道，接下来的寅虎副本，会更难，会让他面对更多不敢面对的过去。
但这次，他不会再躲了。
因为他不仅要为自己活下去，还要为妹妹，为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人，活下去，完成这场迟到了太久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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