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盅加了料的乌鸡汤，被黎嘉琪原封不动地倒进了院子里的花圃。
第二天一早，她把彩月叫到了跟前。
她从一个小瓷瓶里，倒出几丸黑色的药丸，用纸包好，递给彩月。
“这是张大夫私下为母亲调配的，专门用来驱寒扶正的药。”
“你拿去小厨房，告诉他们，以后母亲每日的汤羹，都必须将这药丸一同放入炖煮。”
彩月接过药包，有些担忧。
“小姐，厨房现在是那个王婆子在管事。”
“她会听我们的吗？”
黎嘉琪的眼神很平静。
“去吧，我就是要看看，她听，还是不听。”
“是，小姐。”
彩月将药包揣进怀里，快步朝着小厨房走去。
黎嘉琪则站在院中，静静地等待着。
她知道，这包药丸，就是她递出的第一封战书。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彩月回来了。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眼眶里也含着泪，显然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她一进院子，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姐，奴婢没用，奴婢……”
黎嘉琪扶起了她。
“起来说话。”
“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彩月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奴婢去了小厨房，把药包交给了那个王婆子。”
“奴婢也把小姐您的吩咐，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彩月深吸一口气。
“可那个王婆子，她……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把药包给扔在了地上！”
“她说，府里主子们的饮食，都有定例，都是夫人亲自过问的。”
“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都能往锅里放的。”
黎嘉琪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她还说什么了？”
彩月咬了咬牙，学着王婆子的语气，尖声说道。
“她说，‘一个姨娘，能有夫人赏赐的汤羹喝，就该感恩戴德了。’”
“‘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要吃特制的药膳不成？’”
“‘别以为二小姐在诗会上出了点风头，就能在这后宅里没大没小，连夫人的规矩都敢坏！’”
彩月越说越气。
“奴婢跟她理论，说这是张大夫开的方子。”
“可她根本不听，还叫了两个粗使婆子，把奴婢给推了出来！”
“小姐，那个王婆子，简首就是油盐不进！”
“整个厨房，从上到下，都是夫人的人，围得跟铁桶一样，我们根本插不进手！”
彩月说完，又委屈地哭了起来。
黎嘉琪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彩月，等她哭声渐歇。
然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让你去，不是为了让你把事情办成。”
“而是为了让你把这番话，带回来给我听。”
彩月愣住了，她止住了哭泣，不解地看着黎嘉琪。
“小姐？”
黎嘉琪的眼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澄明。
“现在，你看清楚了。”
“吴紫溪的厨房，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那里是她的地盘，是她的武器库。”
“她可以用那里面的食物，来温养她的亲信，也可以用那里面的食物，来杀人于无形。”
“我们想让母亲活下去，就不能再对她抱有任何幻想。”
“礼貌的请求，换不来安全。”
“只有把这件武器，从她的手里夺过来，我们才能真正地高枕无忧。”
彩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只知道，小姐的眼神，让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寒意。
黎嘉琪走到窗边，看向主院厨房的方向。
那里，正升起袅袅的炊烟。
那是黎府权力的象征之一。
谁掌握了它，谁就掌握了府中一部分人的口腹，甚至性命。
吴紫溪不会放手。
黎文博也不会轻易干涉。
想要虎口夺食，就不能再用温和的手段。
既然讲不通道理，那就不讲了。
既然无法从内部攻破，那就先从外部，把它搅个天翻地覆。
黎嘉琪的眼中，燃起了一簇幽冷的火焰。
她决定了。
她要向吴紫溪掌控的厨房开战。
战争，不需要言语上的宣告。
只需要行动。
傍晚时分，正是厨房最忙碌的时候。
所有的灶台都燃着熊熊大火。
炒菜声，切菜声，丫鬟婆子们的呵斥声，交织成一片。
整个厨房，在一种混乱而有序的节奏中，高速运转着。
王婆子正站在主灶前，亲自监督着给黎文博和吴紫溪准备的晚餐。
那是一道工序繁复的“佛跳墙”，己经用文火煨了整整一个下午。
黎嘉琪站在自己院子的僻静角落，闭上了眼睛。
她能清晰地“听”到远处厨房里传来的各种声音。
她能“看”到那里的每一处布局，每一个人的位置。
她将全部的意念，都集中在了一点。
主灶下方，那个烧得正旺的灶膛。
她缓缓地抬起手。
一股无形的气流，在她的指尖凝聚。
然后，她对着那个方向，轻轻一挥。
她要先从扰乱其秩序开始。
她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缓慢而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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