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是吴紫溪的陪嫁，也是如今厨房的总管。
她为人刻板，不苟言笑，一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自从刘管事被打死后，她行事更是小心了百倍。
尤其是在伺候老太君的膳食上，她简首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每日给老太君准备的食材，都必须由她亲自过目。
哪棵青菜的叶子黄了一点，哪块豆腐的颜色不对，都会被她立刻扔掉。
负责给老太君做饭的，是厨房里手艺最好的张厨娘。
但即便如此，从洗菜到下锅，王婆子都全程跟在旁边盯着。
“水要用新打上来的井水。”
“这笋要切成发丝一样细。”
“火候小一点，再小一点！老太君的肠胃娇贵，吃不得半点油腻和焦糊。”
她的声音尖利而刻薄，在嘈杂的厨房里清晰可闻。
在她的严密监控下，给老太君的膳食，几乎不可能出现任何错处。
这天中午，老太君没什么胃口，点名要吃一碗清甜的冰糖燕窝。
王婆子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燕窝是早就泡发好的，用的是最上等的血燕。
冰糖也是特供的，敲得碎碎的，如同冰屑。
张厨娘小心翼翼地将燕窝放入炖盅，用文火慢慢地煨着。
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而在厨房的另一头，靠近水槽的地方。
一个新来的小丫头，正在处理一条刚送来的活鲤鱼。
这是老爷黎文博晚上要吃的。
丫头手脚笨拙，剖鱼的动作很是费力。
鱼鳞和内脏混着水，弄得满地都是。
一股浓重的鱼腥味，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弥漫开来。
王婆子嫌恶地皱了皱眉，呵斥道：“手脚麻利点！别让那股味儿冲撞了老太君的点心！”
小丫头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很快，冰糖燕窝炖好了。
张厨娘用一个洁白的瓷碗盛了出来。
燕窝晶莹剔透，汤水清可见底，堪称完美。
王婆子亲自上前检查。
她先是拿起碗，对着光，仔细看了看里面有没有一丝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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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装盒吧。”
一个丫鬟立刻捧来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食盒。
食盒分三层，里面用锦缎垫着。
丫鬟小心地将那碗冰糖燕窝放进了最顶层，然后盖上了盖子。
王婆子还是不放心，又亲自检查了一遍食盒的扣子是否扣紧。
“快，趁热给老太君送过去。”
她挥了挥手，催促着那个捧着食盒的丫鬟。
丫鬟应了一声，端着食盒，快步走出了厨房。
一切都无懈可击。
黎嘉琪的小院里，她正坐在窗前。
她的面前，放着一本翻开的书，但她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焦点。
她所有的心神，都凝聚在了远处那个喧闹的厨房。
她“看”到了王婆子的严苛。
她“闻”到了冰糖燕窝的清甜。
她也“闻”到了角落里那一股挥之不去的鱼腥气。
就在那个捧着食盒的丫鬟，即将走出厨房大门的一瞬间。
黎嘉琪的眼睫，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抬起手，仿佛要拂去落在书页上的一粒微尘。
她的指尖，对着那个方向，微微一动。
一股细微到极致的气流，从她的指尖飞出。
它像一个透明的精灵，悄无声息地穿过院落。
它灵巧地避开了所有的人和物，钻进了厨房。
它没有去碰那碗香甜的燕窝。
它径首飞向了那个处理活鱼的水槽。
它从那浓重的腥味中，只卷走了一丝。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鱼的腥气。
然后，这股带着腥气的气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追上了那个正在行走的食盒。
它找到了食盒盖子与盒身之间，那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细的缝隙。
它钻了进去。
它在温暖而香甜的空气中，释放了自己携带的那一丝不速之客。
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鱼腥气，就这样被精准地送入了密封的食盒之中。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比刚才快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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