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院里传来的消息，很快就在下人之间传开了。
“听说了吗？老太君今天发脾气了。”
“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子敢惹老人家生气？”
“还不是厨房！送去的冰糖燕窝里，竟然带着一股子鱼腥味！”
“天哪！王婆子不是天天盯着吗？怎么还会出这种岔子？”
“谁说不是呢。老太君当场就皱了眉头，一口没吃就让人撤下去了。”
“王婆子被老太君跟前的张妈妈叫去，好一顿申斥呢。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彩月把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学给了黎嘉琪听。
黎嘉琪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个厨房总管，被骂一顿，不算什么。
这只是一个开始。
她要的，是让吴紫溪的这个厨房，成为众矢之的。
要让后宅里所有有分量的人物，都对它产生不满和敌意。
仅仅一个老太君，还不够。
黎嘉琪的目光，投向了府里的另一处院落。
那里住着的，是黎文博目前最得宠的李姨娘。
李姨娘年轻貌美，能歌善舞，最会讨黎文博的欢心。
因为得宠，她在府里的份例和待遇，几乎快赶上主母吴紫溪了。
人一得势，就容易变得骄纵和挑剔。
这位李姨娘，在吃穿用度上，就格外讲究。
她有一个人人皆知的怪癖。
她最讨厌一切甜腻的花香。
尤其是栀子花的味道，她闻了就会头晕恶心。
因此，她院子里从不种任何带香味的花草。
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许用任何香膏和熏香。
这天下午，李姨娘午睡起来，觉得有些口干。
她吩咐小丫鬟，去厨房给她端一盅滋补的咸汤来。
厨房里，王婆子对这位新贵，也是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立刻让厨娘用老母鸡和海参，炖了一盅鲜美无比的鸡汤。
汤炖好后，王婆子依旧是老规矩。
她亲自检查了汤的色泽，闻了汤的味道。
确认只有鸡汤的咸鲜，没有任何异味后，才让人装进了食盒。
端着食盒的丫鬟，正要出门。
王婆子又追上来嘱咐了一句。
“小心着点！李姨娘的院子在西边，你别从花园那条路走！”
“花园里的栀子花开了，别让那股子味道，沾到食盒上！”
丫鬟连声应是，特意绕了一条远路，朝着西边的院子走去。
黎嘉琪坐在自己的院中。
她的身前，是一盆刚刚盛开的栀子花。
这是苏姨娘前几日特意让人搬来，装点院子的。
洁白的花瓣，散发着浓郁而甜腻的香气。
黎嘉琪伸出手，轻轻地摘下了一朵。
她将花朵放在鼻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看”到了那个端着食盒的丫鬟，正走在一条长长的回廊上。
她“闻”到了食盒里，那盅鸡汤散发出的鲜香。
黎嘉琪的手指，轻轻地捻了一下手中的花瓣。
一股比上次更加浓郁的气流，在她的指尖汇聚。
这股气流里，充满了栀子花霸道的甜香。
她对着那个方向，手腕微微一抖。
气流化作一道无形的箭矢，破空而去。
它精准地找到了那个正在移动的食盒。
这一次，它没有去寻找缝隙。
它用一种更蛮横的方式，首接穿透了薄薄的木制盒壁。
浓郁的栀子花香，就如同一个不请自来的恶客，强行闯入了那片属于咸鲜鸡汤的领地。
丫鬟将食盒送到了李姨娘的房里。
“姨娘，您要的鸡汤来了。”
李姨娘正斜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打开吧。”
丫鬟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就在盖子被揭开的一瞬间。
一股甜得发腻，让李姨娘无比厌恶的栀子花香，混着鸡汤的热气，扑面而来！
李姨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猛地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道！”
“快拿开！快拿开！”
她尖声叫了起来，脸上满是厌恶和恶心。
丫鬟吓得手一抖，食盒差点掉在地上。
她也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一时间手足无措。
“姨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李姨娘被那股味道熏得头晕眼花。
她指着那碗汤，厉声喝道：“倒了！给我立刻倒了！”
“还有这个食盒，也给我扔出去！”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东西收拾了出去。
可李姨娘的怒火，才刚刚被点燃。
“王婆子！”
她咬牙切齿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好你个狗仗人势的老东西！”
“明知道我最忌讳什么，还敢用这种法子来恶心我！”
“你当我李沁儿是好欺负的吗！”
她猛地站起身，连外衣都来不及穿，气冲冲地就朝着厨房的方向杀了过去。
厨房里，王婆子刚刚因为老太君的事情挨了骂，心里正窝着火。
突然，就见李姨娘像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
“王婆子！你给我滚出来！”
李姨娘的叫骂声，让整个厨房都安静了下来。
王婆子皱着眉，从里间走了出来。
“李姨娘，您这是做什么？厨房重地，不可喧哗。”
“我喧哗？”
李姨娘冷笑一声，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你个老虔婆！你往我的汤里放了什么脏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是不是觉得夫人病了，你就能在这府里作威作福了？”
“我告诉你，我今天非要去老爷面前告你一状不可！”
王婆子也是个硬脾气。
她自恃是夫人的心腹，哪里受得了这个。
“李姨娘，请您说话放尊重些！”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婆子行得正坐得端，不知您在说什么！”
两个人，一个得宠正盛，一个背靠主母。
谁也不让谁。
就在厨房门口，当着所有下人的面，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骂声，呵斥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黎嘉琪的小院里，离厨房有一段不近的距离。
但那些嘈杂的声音，还是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她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那朵被她摘下的栀子花，还放在石桌上，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她能清晰地听到李姨娘的怒火。
也能清晰地听到王婆子的辩解。
她甚至能“看”到她们两个人涨得通红的脸，和周围下人们精彩纷呈的表情。
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惬意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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