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霉腐的气味，像一个无声的巴掌，狠狠地搧在了吴德的脸上。
锦绣阁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闻到了那股味道。
那些原本还在交口称赞的姨娘们，此刻都捂住了鼻子，脸上满是嫌恶和震惊。
她们看着满案华美的绸缎，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堆漂亮的垃圾。
“这是什么味道？”
李姨娘尖着嗓子叫了起来。
“怎么这么臭！”
“天哪，这布料里面，不会真的发霉了吧？”
另一个姨娘也附和道。
吴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冷汗，从他的额角，涔涔地冒了出来。
他想开口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黎嘉琪首起身子，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无辜”。
“哎呀，吴表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不过是轻轻吹了一下灰尘，怎么就吹出了这么难闻的味道？”
她转过头，看向在场的管事妈妈们。
“各位妈妈都是府里的老人，见多识广。”
“不如，就请一位妈妈，将这匹布料，打开来看看，也好解了大家的疑惑。”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
吴德的心，却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完了。
今天，他是栽定了。
一个管事妈妈在众人的注视下，硬着-皮，走上前去。
她解开那匹月白色锦缎的系带，小心翼翼地，将布料展开。
只展开了不到一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光鲜亮丽的锦缎之下，包裹着的，是布满了大片大片黄褐色霉斑的次等品。
那些霉斑，己经深入了布料的纹理，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哗！”
锦绣阁里，顿时炸开了锅。
“真的是发霉的！”
“我的天哪！吴家竟然用这种东西来糊弄我们！”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真是太恶心了！”
李姨娘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她冲到吴德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就骂。
“姓吴的！你好大的胆子！”
“你把我们黎府当成什么了？收垃圾的地方吗？”
“用这种烂东西来孝敬我们，你是存心想让我们穿了生皮肤病吗！”
吴德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胖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肯定……肯定是下面的人装错了货！我……我真的不知情啊！”
然而，这样的辩解，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显得无比苍白。
黎嘉琪没有再去看他。
她知道，这场戏，己经唱到了高潮。
是时候，请出那位最重要的观众，来做最后的裁决了。
她对着彩月，使了个眼色。
彩月心领神会，立刻悄悄地退了出去，朝着前院书房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黎文博就带着管家，脸色阴沉地赶了过来。
他一进锦绣阁，看到满地的狼藉，和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吴德。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再闻到空气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好啊！”
他气得连连点头。
“吴家！真是我的好亲家！”
他走到吴德面前，一脚就将他踹翻在地。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连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都敢做！”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姑父！还有没有我们黎府！”
吴德抱着头，在地上哀嚎求饶。
黎文博却连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了黎嘉琪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复杂。
有愤怒，有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探究。
黎嘉琪迎着父亲的目光，不闪不避。
她缓缓地跪了下来。
“父亲息怒。”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
“此事，想必吴表哥也只是一时糊涂，被手下的人蒙蔽了。”
她先是为吴德求了句情，显得自己顾全大局。
然后，她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只是，父亲。”
“经此一事，女儿心中，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黎文博看着她。
“说。”
黎嘉琪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坦荡。
“女儿以为，无论是之前厨房的弊病，还是今日布料的事件。”
“归根结底，都源于一个问题。”
“那就是，一家独大。”
“我们黎府的采买，长久以来，都由吴家一手包办。”
“时间久了，难免会生出懈怠之心，甚至是……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今日，他们敢在布料上以次充好。”
“那明日，他们会不会在米粮上，药材上，甚至是其他更重要的东西上，也动了手脚？”
她的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敲在了黎文博的心上。
这正是他最担心，也最愤怒的地方。
黎嘉琪继续说道。
“所以，女儿斗胆提议。”
“为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事情，也为了我黎府的长远利益。”
“我们是否应该……分割采买权？”
“我们可以引入更多的商家，让他们相互竞争。”
“比如城东的‘李家米铺’，城西的‘张家布行’，都是京城里有口皆碑的老字号。”
“让他们共同为我们黎府供货，价高者淘汰，质劣者出局。”
“如此一来，不仅能保证我们采买到的，都是物美价廉的好东西。”
“更能从根本上，杜绝一家独大所产生的种种弊病。”
她说完，便伏下身子，静静地等待着父亲的裁决。
黎文博看着跪在眼前的这个女儿。
他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分割采买权。
引入竞争。
这番见识，这番谋略，哪里像一个深闺中的少女！
这分明就是一个深谙权谋之道的，天生的掌权者！
他看着她，眼神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深深的赞许。
他看到，这个女儿的心中，装着的，是整个家族的利益。
他感到自己的胸膛里，涌起一股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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