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夜的手还搭在通讯面板上，指节发紧。频道里那些声音——算他一个、我修完电路就去拿枪、灭火器我背定了——像钉子一样扎进他脑子里，没散。
他没关面板，就那么站着，后颈那块烙印突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人拿针扎进骨缝。
眼前一黑。
不是断电，是视野被硬生生切开。视网膜上浮出一行字，歪歪扭扭，像烧红的铁丝弯成的：枪口冒蓝烟。
耳鸣炸开，像有颗子弹在他颅骨里来回撞。他膝盖一软，手撑住控制台边缘，指甲在金属面上刮出三道白痕。
“林队？”护从医疗区快步过来，手里还拎着半瓶净化剂。
健身教练一把拦住她，“别碰他，脑子在烧。”
程序员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没敢动。黑客组那几个刚来的正低头接线，听见动静全抬了头。一个戴耳钉的男的盯着林夜，耳机滑到脖子上都没察觉。
三秒后，林夜猛地抬头，眼睛布满血丝。他冲到战术屏前，手指划开dog舱段结构图，首接点在射击口位置：“蓝烟不是爆炸——是熵能枪管过热！反物质构装体突袭前，枪口都会冒蓝烟！”
没人吭声。
耳钉男反应最快，调出卡伦上次通讯的波形记录，手指飞快拖动时间轴。三秒后他抬头：“有。每波进攻前0.8秒，枪频震荡峰值一致，像是……预热信号。”
“那就不是巧合。”林夜声音压着，“他们不是靠跃迁突入，是先用熵能枪烧穿装甲接缝，再登陆。卡伦吃过亏，不会再走dog舱正面。”
程序员咬了下嘴唇，“可我们没证据证明他们会用这招打主力战。”
“现在有了。”林夜盯着屏幕，“枪口冒蓝烟，是唯一能提前暴露的信号。从现在起，所有监测频道锁定枪频震荡，一旦捕捉到，立刻触发B7-C3埋伏点。”
耳钉男摘下耳机，“我带人做信号过滤，把背景噪音压到最低。”
“去。”林夜点头。
护站在原地没走，“你刚才……怎么回事？像是抽搐。”
“旧伤。”林夜摸了摸后颈，烙印还在发烫，但没刚才那么尖锐，“别管我，去安排净化剂注射。新来的每人一剂，标准量。”
护看了他两秒，转身走了。
林夜没动。他知道那不是旧伤。是系统在响。可他不能说。
他只能靠自己把碎片拼出来。
黑客组那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耳钉男盯着解码器，眉头拧成疙瘩：“卡伦的加密文件……密钥频率跟熵能结晶的震荡周期对上了。”
程序员凑过去，“你是说，他们用灭火器压制蓝焰时的数据？”
“不止。”耳钉男调出波形图，“这频率有规律，像心跳。他们不是在加密，是在用熵能波动当祷告节拍——向纳努克汇报。”
“那就不是机器加密。”程序员低声说，“是信仰式编码。”
“所以暴力破解会触发反追踪。”林夜走过去，“但他们忘了，祷告有周期。规律本身就是漏洞。”
“我试试反向推导。”耳钉男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狠。
五分钟后，屏幕一闪，文件解锁。
标题只有两个字：名单。
林夜把它投到主屏。
海蓝星系、虚数矿场文明、B-7流亡舰队、灰烬环带定居点、深空信号源X-9、裂隙行者族群、静默星港、边缘哨站α——八行字，每个后面都标着“熵能抽取进度：12%”。
“这是什么？”电工组一个护目镜男抬头问。
“燃料。”林夜调出卡伦的威胁录音，“他不是来歼灭我们的。是来收集低熵文明，献祭星核，引爆虚数之树分支。”
“放屁！”健身教练冷笑，“我们连自己都保不住，你还管别人？”
“自保优先。”护目镜男接口，“关系统，等死。谁也别拖着老子垫背。”
林夜没看他，只问：“你们知道熵能抽取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
“不是杀人。”林夜声音不高，“是把整个文明的能量抽干，像抽血一样，一滴一滴熬成燃料。抽到最后，人还活着，但意识被烧成灰，只剩一具会呼吸的空壳。”
护突然开口：“我老家就在B-7舰队。”
她声音很轻，但整个控制室都静了。
“我爸是维修工，我妈在育幼舱管温控。他们不打仗，不惹事，就想着等我攒够积分，把他们接出流放区。”她抬头看着名单，“你们说的自保，是让我们看着自己人被一滴一滴抽干？”
没人说话。
耳钉男低头看着屏幕，手指无意识着耳钉。程序员咬着后槽牙，眼神发首。护目镜男站在原地，手慢慢松开了控制台边缘。
林夜走到召唤系统前，把名单数据包拖进核心界面，输入指令：“标记卡伦主力队为高危目标，启动防御协议。”
系统沉默三秒。
屏幕突然变红，弹出窗口：「紧急任务：阻止卡伦主力队，保护海蓝星系。奖励：玩家技能冷却缩短10%」。
所有玩家终端同时震动。
耳钉男抬头，声音有点发干：“任务接到了……我们，真要打这一仗？”
“不是要打。”林夜盯着屏幕，“是必须赢。”
“可我们拿什么赢？”程序员突然出声，“三十具构装体，一艘巡洋舰，我们连主炮充能都靠临时接线。你拿什么挡？拿名单感动他们？”
“挡不了。”林夜说，“所以不挡。”
“那打什么？”
“打他们的命门。”林夜调出星图，“巡洋舰跃迁需要0.8秒信号暴露窗口，这是死规律。我们不打船，不打人，打它的跃迁引擎。”
“怎么打？”
“用水基喷头。”林夜看向消防员小队，“他们跃出实空间的瞬间，立刻触发冻结，让熵能火焰反噬引擎舱。只要停摆两秒，构装体就会失联。”
“可三十具同时登陆，火力覆盖太密。”护提醒，“我们没人能冲到引擎舱。”
“不需要人去。”林夜点开dog残骸区布局图，“我在残骸里埋了三台电磁脉冲装置，用远程信号触发。只要巡洋舰跃迁中断，脉冲立刻炸，瘫痪所有构装体的认证协议。”
“万一他们改路线呢？”护目镜男问。
“不会。”林夜摇头，“名单上的文明都在边缘星域，卡伦必须走这条航道。他不是来打我们的，是来收燃料的。我们只是顺路被清掉的垃圾。”
“所以我们得在他收燃料前，先砸了他的炉子。”耳钉男忽然笑了，“有意思。”
“不是有意思。”林夜看着众人，“是没得选。他们抽完海蓝星系，下一个就是B-7。再下一个，可能是你们老家。”
护目镜男沉默几秒，摘下护目镜，抹了把脸：“我修电路，不是为了等死。我接任务。”
“算我一个。”耳钉男戴上耳机，“信号过滤我来做。”
“我也去。”消防员小队领头的摘下头盔，“灭火器早就准备好了。”
林夜没说话，走到控制台前，打开全频道：“所有人听着。任务发布了。这次不是防守，是截杀。目标：卡伦主力队跃迁引擎。方式：冻结+脉冲。时间：十二小时后。”
他顿了顿。
“我知道你们没签合同，没拿工资。也知道这地方烂得随时会塌。但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不是数字。是有人等你回家，有人给你做饭，有人记得你小时候摔过哪一跤。”
“现在他们要被烧成燃料。”
“我不命令你们。我只问一句——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把这把火，烧回去？”
频道那头静了几秒。
一个声音响起：“算我一个。”
接着是第二个：“我修完电路，就去拿枪。”
第三个：“灭火器我背定了，谁也别跟我抢。”
林夜关掉通讯。
他摸了摸后颈。烙印还在发烫，但没之前那么刺骨。
他知道，预知还没更新。
可他不需要了。
这一仗，他得靠自己算。
控制室里，终端屏幕不断刷新着进度条。黑客组在调试信号过滤，消防员检查喷头压力，电工组重新校准脉冲装置的引爆序列。
林夜站在战术屏前，看着跃迁航道的模拟轨迹。
突然，他瞳孔一缩。
视网膜上，那行字又闪了一下。
枪口冒蓝烟。
但这次，后面多了一串数字：03:12:07。
倒计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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