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厂长安的这颗钉子，何雨柱算是给拔了。
刘海中最近心里就跟这地一样，七拱八翘的，不得劲。
他以前在院里，背着手，挺着个肚子，咳嗽一声，小孩子都得站首了。
现在呢？
他咳嗽，人家当你嗓子不清。
院里人有事，不找他这个二大爷，不找一大爷，都跑去找何雨柱。
一个厨子，现在是副主任了。
官还当到他前头去了。
这口气，他咽不下。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可临死前，总得再蹬蹬腿。
刘海中就想蹬这一下腿，让院里人看看，谁才是这西合院里说得上话的。
周六，天阴沉沉的，跟刘海中的脸一个颜色。
他吃完早饭，没去遛弯，而是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中央，把自己的大号搪瓷茶缸“咚”的一声顿在地上。
那声音，把正在窗台下晒太阳的几只麻雀都给惊飞了。
“开会！都出来，开全院大会！”
他扯着嗓子喊，中气倒是还足。
院里的人家，门陆续开了，一个个探出头来，不知道这二大爷又抽什么风。
人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围成一圈。
何雨柱也从屋里出来了，没往前凑，就抱着胳膊，靠在自家门框上。
刘海中看着人来得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那派头又端了起来。
“今天，把大家伙儿都叫来，是为了一件大事！一件关乎咱们院里所有人生活的大事！”
他站起身，在圈子中间踱了两步，挺着的肚子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的。
“大家看看咱们这院子。公共厕所堵了，谁管？院里的大门坏了，谁修？下水道的盖子丢了，谁买？”
他一连串地发问，手指在空中点着。
“以前，都是一大爷或者我，自个儿掏腰包，垫钱办了。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儿啊。咱们院里，得有个章法！”
他说得慷慨激昂，唾沫星子乱飞。
三大爷阎埠贵扶了扶眼镜，问道：“二大爷，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刘海中停下脚步，声音拔高了八度，“咱们院，也得跟厂里一样，搞管理！”
“从这个月开始，每家每户，按人头，一个月交五毛钱的管理费！”
“这钱，统一交到我这儿来。我专门弄个账本，记着。以后院里有什么公共开销，就从这笔钱里出。这样，既公平，也省得大家伙儿扯皮。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一个月五毛，一家子就得一两块钱。
钱不多，可交到刘海中手里，大家心里都犯嘀咕。
谁不知道他那官迷心窍的德行，这钱到了他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许大茂在一旁，第一个阴阳怪气地开了口。
“哟，二大爷，您这是要当咱们院的‘财政部长’啊？这主意好，就是不知道这账，咱们大家伙儿看不看得见？”
“你这叫什么话！”刘海中脸一沉，“我刘海中还能贪你们这点小钱不成？我这是为了院里好！”
“为了院里好，那也得有个说法不是。”
一个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何雨柱。
他从门框那儿走了过来，站到人群里。
“二大爷，您这主意听着不错。”
何雨柱先是肯定了一句，让刘海中紧绷的脸缓和了些许。
“可我就是想问问，这钱收上来，放谁兜里？谁来记账？买个扫帚花多少钱，通次下水道又花多少钱，咱们大家伙儿能看着吗？”
他这话问得不急不缓，却一下子问到了所有人的心坎里。
对啊，钱交给你，怎么花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这……”刘海中被问得一噎。
何雨柱没等他回答，继续往下说。
“人心隔肚皮，不是我们信不过二大爷您。主要是这事儿，没有监督，就容易出问题。厂里财务科那么大个部门，还得有审计科盯着呢。”
“依我看，咱们院里不是不能收这个钱。但是，不能由一个人管。”
何雨柱环视了一圈众人。
“我提个议。咱们成立一个‘邻里监督小组’，就从院里每家推举一个代表出来。钱，也由这个小组共同管理。每次花钱，都得小组成员一半以上同意才行。花了多少，买了什么，月底在院里的小黑板上公布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看向刘海中，脸上挂着笑。
“二大爷，您看这样，是不是更能体现您的公平公正？也省得有人在背后说闲话，乱嚼舌根，影响你的威信。”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人群里立马就有人响应起来。
“这办法好！公开透明，谁也别想动手脚！”
“对对对！大家伙儿都看着，花得也明白！”
三大爷阎埠贵更是眼睛一亮，他最喜欢干这种既能管事又不用担责的活儿了。
“我赞成！这个监督小组，算我一个！”
刘海中看着这阵势，脸都绿了。
他本来是想借着收钱这个由头，把院里的财权和事权都抓在自己手里，重新把二大爷的威风立起来。
结果被何雨柱这么一搅和，他这个“财政部长”还没上任，头顶上就要多出十几个“监察委员”。
这不等于自己给自己找了十几个爹吗？
“不行！”刘海中急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太麻烦了！一点小事，还搞这么复杂！我一个人管，保证没问题！”
他这话一说，等于自己打了自己刚才那句“为了公平”的脸。
院里的人看他的表情，都带上了几分不信任。
“二大爷，您这是怕麻烦，还是怕监督啊？”许大茂在旁边煽风点火。
“你放屁！”刘海中被逼到了墙角，恼羞成怒。
他指着何雨柱，把所有的火气都撒在了他身上。
“何雨柱！你就是诚心跟我过不去是吧？我告诉你，这院里的事，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手画脚！”
他见讲理讲不过，索性开始摆起了身份，亮起了资格。
“我当管事大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我告诉你，在咱们轧钢厂，我是七级工！老师傅！你呢？你一个副科级的小干部，级别还没我高！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跟我叫板？”
他把“七级工”三个字咬得特别重，挺着胸膛，想用厂里的身份来压何雨柱。
整个院子，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何雨柱，想看他怎么应对。
何雨柱笑了。
他没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刘海中面前，个子比他高出半个头。
“二大爷，您说得对。”
他先是顺着刘海中的话说。
刘海中一愣，以为他服软了。
“您是七级工，老师傅，我在厂里见了您，得恭恭敬敬地喊您一声刘师傅。这是厂里的规矩，我认。”
何雨柱顿了顿，话锋猛地一转，声音也冷了下来。
“可是，二大爷，您得分清楚。这儿，是西合院，不是轧钢厂的车间。”
“出了厂门，您不是七级工，我也不是什么副主任。咱们都是住在一个院里的邻居，街坊。街坊之间，论的是情分，讲的是道理，不是论谁的级别高，谁的工资多。”
“院里的事，是大家的事。不是您二大爷一个人的事，也不是我何雨柱一个人的事。谁说得在理，大家伙儿就听谁的。您要是非得拿厂里的级别来院里摆谱……”
何雨柱环视了一圈周围憋着笑的邻居，最后把视线落回到刘海中那张己经涨成紫茄子色的脸上。
“那你这谱，可就摆错地方了。”
“噗嗤——”
人群里，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接着，哄笑声就像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成了一片。
“说得对！院里哪有什么级别！”
“二大爷这是官迷心窍了！”
刘海中站在院子中央，被这些笑声和议论声包围着，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像个被人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的威严、算计和那点可怜的自尊，都在何雨柱那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里，碎了一地。
他指着何雨柱，手抖得跟筛糠一样，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你”字都说不完整。
最后，他猛地一跺脚，推开人群，几乎是跑着回了自己家。
“砰！”
那扇门，关得比上一次还响，震得窗户纸都嗡嗡作响。
一场轰轰烈烈的“管理费”风波，就这么以刘海中完败出丑而告终。
院子里，众人看着何雨柱，表情里除了佩服，又多了几分信服。
这个何副主任，不光手腕硬，脑子好使，关键是，他说的理儿，大家都认。
何雨柱没再多留，冲着大伙儿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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