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鸽哨划破了京城上空薄薄的晨雾。
何雨柱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
昨晚的喧嚣过后，留下的是一种诡异的平静。
他没在院里多留，径首朝着巷子口走去。
自行车铃铛的脆响，早点铺升腾起的热气，街坊邻居的打招呼声，这些充满烟火气的声音，让他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
轧钢厂，他的主战场，今天才是第一天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离厂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巨大的厂房轮廓就己映入眼帘，烟囱里冒着滚滚的浓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煤灰混合的独特气味。
这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心跳。
何雨柱走进食堂后厨，一股混杂着馊水、陈年油垢和劣质煤炭燃烧不充分的味道，劈头盖脸地涌了过来。
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眼前的景象，比他记忆中还要糟糕。
地上湿漉漉的，踩上去黏脚，几个洗菜池的角落里塞满了烂菜叶子。
案板上胡乱堆放着土豆和白菜，几只苍蝇嗡嗡地盘旋。
几个帮厨正聚在一起闲聊，磕着瓜子，瓜子皮吐了一地，没人打扫。
整个后厨，透着一股懒散和混乱。
“哟，何师傅来了？”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食堂主任王德发挺着个油腻的肚子，从他的小办公室里踱了出来。
他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里面泡着浓茶，茶叶沫子都快溢出来了。
王德发上下打量了何雨柱一番，那双小眼睛里全是审视。
“怎么，家里事儿处理完了？听说你小子现在威风了，在院里都敢跟一大爷叫板了？”
消息传得倒是快。
何雨柱心里冷哼一声，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王主任，我来上班了。”
他没有接王德发的话茬，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王德发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有些不爽。
他喝了口茶，用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大筐菜。
“来了就行。”
“歇了几天，手艺生疏了没有？去，把那筐白菜给切了，今天中午给工人们加个菜。”
何雨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筐白菜，叶子发黄，菜帮子也蔫了，好几颗外面都开始腐烂，渗出黑色的汁水。
这是刁难。
赤裸裸的刁难。
这种菜，连猪食都不配，居然要拿给工人吃。
后厨里闲聊的几个帮厨，都停下了嘴，抱着胳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他们都清楚，何雨柱是小灶的掌勺，是伺候领导的。
让他来干这种粗活，还是处理这种烂菜，就是王德发在故意给他下马威。
何雨柱没说话。
他脱下外套，挂在墙上，挽起袖子，走到水池边，仔细地把手洗干净。
然后，他走到那筐烂菜前，蹲下身，拿起一颗。
他没有抱怨，也没有愤怒，只是拿起一把菜刀，开始一颗一颗地挑拣。
烂掉的叶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发蔫但还能吃的菜帮，切下来，另外放。
还能用的菜心，剥出来，整齐地码在一边。
他的动作不快，但很有条理，每一刀下去，都精准干脆。
王德发本来还想看他发火，或者至少是抱怨几句，没想到他竟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干了起来。
王德发撇了撇嘴，感觉有些无趣，端着茶缸子，又晃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何雨柱低着头，手里的活没停，耳朵和眼睛却在观察着整个后厨。
他看到，负责淘米的小胖，一袋米倒进大锅，随便冲两遍水就完事，水面上还漂着不少米糠和杂质。
他看到，负责切肉的师傅，一大块好好的五花肉，肥瘦不分，大刀阔斧地乱砍一气，切出来的肉块大小不一，很多上好的瘦肉连着肥油，就那么被当成下脚料扔到了一边。
更让他心惊的是，采购员刚拉回来的一板车新鲜土豆，就那么被堆在潮湿的墙角，连个遮盖都没有。
用不了两天，这些土豆就得发芽。
浪费。
触目惊心的浪费。
每一个环节，都在浪费。
工人们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交上来的伙食费，就这么被这帮人糟蹋了。
何雨柱手里的刀，稳稳地落下，发出一声轻响。
菜是烂的，人心，更是烂透了。原来是夏天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他将最后一点能用的菜心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盆里。
一筐烂菜，最后只得了一小盆能用的。
中午开饭的铃声响起。
食堂外，工人们排起了长龙。
他们一个个端着自己的搪瓷饭盒，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疲惫和对午饭的期盼。
然而，当饭菜打到饭盒里时，那份期盼很快就变成了失望和抱怨。
“又是这白菜炖粉条，清汤寡水的，油星子都看不见一个！”
“我这土豆都没熟，硬邦邦的，怎么吃？”
一个年轻工人端着饭盒，走到打菜窗口，大声嚷嚷。
“师傅，我这菜咸得齁嗓子，你是不是把盐罐子打翻了？”
打菜的师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有的吃就不错了！嚷嚷什么？不爱吃别吃！”
年轻工人气得脸通红，但看着对方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只能端着饭盒，自认倒霉地找个地方蹲下。
何雨柱就站在后厨的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工人们的抱怨，打菜师傅的蛮横，他全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他看到了那道所谓的“加菜”。
就是把他切出来的那点菜心，跟一堆粉条和几片肥肉扔进大锅里胡乱一煮，盐放得又多，出锅时黑乎乎的一片。
这就是王德发所谓的“加菜”。
这哪里是做饭，这分明是在制造猪食。
何雨柱转身回到后厨。
王德发正让一个小帮厨，从他的办公室里端出一盘菜。
盘子里是红烧肉，肉块切得方方正正，色泽红亮，还冒着热气。
这是开的小灶。
王德发自己吃的东西。
何雨柱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走回自己的工作台，开始收拾东西。
下午，活不多。
何雨柱依旧被安排干些杂活，不是洗锅就是刷碗。
他没拒绝，把一口口油腻的大铁锅，刷得锃亮。
周围的帮厨看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看热闹，慢慢变成了敬而远之。
这个以前在小灶享福的何师傅，今天像变了个人，沉默寡言，干起活来一丝不苟，身上有股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场。
下班的铃声响了。
后厨的人一哄而散，转眼就走得干干净净。
食堂里很快安静下来。
只有何雨柱没走。
他找了个干净的角落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铅笔头。
这是他早上出门时特意带上的。
他翻开本子，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夕阳余晖，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字迹，不像普通厨子那样潦草。
每一个字，都写得方方正正，带着一股军人的规整。
“一、采购环节：食材质量差，数量存疑，土豆、白菜等易储存物资堆放不当，损耗严重。负责人：王德发外甥，李西。”
“二、加工环节：人员责任心差，操作不规范。淘米不净，切肉浪费，刀工粗劣。主灶师傅张大海技术平庸，责任心缺失。”
“三、成品问题：菜品单一，口味差（过咸、不熟），卫生堪忧。工人怨声载道。”
“西、管理问题：主任王德发以权谋私，开小灶，克扣工人伙食标准，管理混乱，赏罚不明。”
他一条一条地记录，将白天观察到的所有问题，系统地整理归纳。
他写的不是抱怨，而是一份问题分析报告。
在每一条问题的后面，他都留出了空白。
那是用来写解决方案的。
夕阳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
何雨柱写完最后一行字，合上本子，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食堂里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看着那些冰冷的灶台和锅碗，没有急着回家。
他要做的第一步，不是跟王德发硬碰硬。
他要先拿回属于自己的阵地——小灶。
只有在小灶上，他才能把自己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只有让厂领导先尝到甜头，离不开他做的菜，他才有掀翻这张桌子的资本。
何雨柱走到小灶的灶台前，伸出手，轻轻拂过冰冷的灶面。
这里，将是他反击的起点。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一个真正的厨子，到底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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