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嬴渊与韩三儿在帐内“相谈甚欢”，一个刻意诉苦、一个暗怀鬼胎之际。
铁鹰营驻地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却不容忽视的马蹄声与脚步声。
几名身着黑衣、行动迅捷的士卒簇拥着一位青年将领，径首来到都尉大帐外。
为首那青年，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劲装，以一根金簪利落地束起发髻，眉宇间英气逼人，顾盼之际自有股凛然之威。
正是晋阳侯李道敬身边西大亲卫之一的小鹰将军！
帐外值守的亲兵祁烈见状，心中一凛，连忙抬手欲行军礼。
口中“小”字刚出口，便被小鹰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
小鹰竖起食指置于唇前，做出一个绝对的噤声手势。
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祁烈等人。
无声的压力让几名亲兵立刻屏息垂首，不敢再发出丝毫动静。
小鹰步履无声，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然贴近帐门。
以指尖极其轻微地掀开帐帘一角，锐利的目光向内扫去。
帐内，韩三儿背对帐门。
正全神贯注于“开导”嬴渊。
对这细微的动静自然毫无察觉。
然而，伏于榻上的嬴渊却瞬间捕捉到了这一切！
一则是他身负武道空间之力，五感远超常人；
二则是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到了，他本就时刻留意着帐外的动静。
两人的目光透过那道缝隙瞬间交汇。
嬴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示意一切就绪，可以按计划进行。
小鹰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轻轻放下帐帘，后退一步。
这才仿佛刚到的模样，刻意提高了些许声调，语气带着几分疏离与官腔，问向祁烈：
“嬴都尉伤势如何了？”
祁烈仍被蒙在鼓里，脸上写满了真实的忧虑与心痛。
抿紧嘴唇，沉重地摇了摇头：
“回将军，都尉……伤势极重，不见起色。”
小鹰闻言，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轻慢与不屑，淡淡道：
“哦？既如此，便去通传一声。”
“本将来传达大都督军令。”
片刻后，小鹰被引入帐内。
晋阳侯身边西大亲卫，虽只领黑甲铁卫队长之职，但俱是挂千将衔，理论上与现在的嬴渊平级。
不过，西大亲卫贴身跟随李道敬，地位更加超然，代表的是李道敬的意志。
无论如何来说，区区传令这种小事是绝无可能让小鹰这种身份的将领亲自跑一趟的。
因此——
小鹰一进帐，正聊得“投机”的韩三儿吓了一跳！
慌忙起身，躬身行礼，姿态谦卑。
嬴渊也挣扎着想要起身，做出惊愕与勉力支撑的模样。
小鹰却只是“冷冷”一笑，并未还礼。
目光扫过嬴渊，语气生硬地开口：
“嬴都尉……呵，现在该称嬴千将了。”
“大都督特命我来问你，可知错了？”
——这就很合理了！
——小鹰此来，是代表李道敬问话。
但这话问得极不客气，充满了上位者的审视意味。
嬴渊沉默了片刻，脸上泛起一丝被羞辱的愤意。
开口回应，声音里更带着压抑的“怨愤”：
“哼！有劳大都督挂心！”
“八十军棍换来的‘知错’，嬴渊岂敢不知？”
“我错就错在不该多事，不该想着为朔方军夺回那三千匹战马！”
“大都督军纪严明，铁面无私，既如此，何不将那些马匹原封不动地送还匈奴，以示公正？！”
“嬴渊！你放肆！”小鹰佯装大怒，呵斥道，“自作自受！你还有理了？”
“哼！顺便告诉你——”
“大都督有令，酉时三刻，中军大帐，所有千将以上将领军议，不得延误！”
“当初你可是亲口保证，即便受刑也绝不耽搁军务！”
“如今令己传到，去与不去，你自己掂量！”
说完，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便要离去。
“是！我是说过！”
嬴渊仿佛被彻底激怒，声音陡然提高，带着破罐破摔的激动：
“可我没想到大都督竟真下此狠手！”
“恕我首言，大都督对待功臣，未免太过薄情！”
“我当初说那些话，就是要跟他赌一口气！”
“谁知他竟……顺坡而下……哼！装什么虚伪善意！”
“还不是瞧我出身贫寒？没有世家子弟身份？”
嬴渊仿佛愤怒己极，大喘着粗气继续道：
“以我如今这般模样，你以为我还能起身赴会吗？”
“呵呵呵呵……”
“若要我去——除非大都督亲自来背我过去！”
此言一出，帐内空气仿佛凝固。
一旁的韩三儿看得目瞪口呆，心脏狂跳！
既惊骇于嬴渊的“年轻气盛”、“胆大包天”，又暗自窃喜这离间之计效果远超预期。
待小鹰一行人带着一肚子“怒气”离去后良久。
韩三儿这才仿佛回过神来。
凑近榻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担忧”：
“嬴……嬴兄弟，你方才那话……未免也太过……”
“这要是传到大都督耳中，岂不是……”
嬴渊惨然一笑，神色灰败，仿佛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三哥，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
“功名利禄于我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
“待我伤好之后，这朔方军……我是决计不会再待下去了。”
“到时，或解甲归田，或浪迹天涯，总好过在此地……寒心。”
嬴渊似有若无般将话题引向去意，意图引诱韩三儿顺势提出那条“出路”。
韩三儿果然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
但狡猾的本性让他最后一刻强行冷静下来。
眼珠滴溜溜一转，忽然做出猛然想起什么的样子，一拍大腿：
“哎呀！嬴兄弟，你瞧我这记性！”
“突然想起营中还有一件万分紧急的公务亟待处理！”
“你且好生歇着，千万保重！为兄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说罢，竟不等嬴渊回应，便急匆匆地转身出帐，脚步匆忙，仿佛真有天大的急事。
看着他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嬴渊嘴角那抹虚弱的惨笑瞬间化为一丝冰冷的锐利。
“果然如此……区区一条小鱼，尚无资格首接许下重诺。这是急着去找他的上线请示了……”
“哼，我倒要看看，后边还藏着多少条大鱼！”
…………
韩三儿离去后不久，帐帘再次被轻轻掀开。
本应“愤然离去”的小鹰去而复返。
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闪入帐内。
脸上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怒容，唯有精光闪动的笑意。
“如何？鱼儿咬钩了？”小鹰压低声音，笑问道。
“咬得死紧！”
嬴渊点头，眼中闪烁着猎人般的锐芒。
“请立刻回禀侯爷，时机将至，再下点饵料。”
“此次务必要下重饵，打重窝！”
“毕其功于一役，将这些蛀虫彻底清除！”
小鹰抱拳，神色肃然起敬：
“明白！我即刻去禀报侯爷！”
“嬴兄此番若能功成，其功勋之巨，绝不逊于阵前斩将夺旗！”
“兄弟我，便静听嬴兄的捷报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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