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宫·金库搬家
夜色如墨,沉沉压在大梁城头。魏王宫的飞檐在月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昔日金碧辉煌的殿宇,如今却像一头被剥去皮毛的巨兽,静默地伏卧在战火余烬之中。风过处,残旗猎猎,断梁焦柱间,偶有未熄的火星悄然跳动,仿佛这座王城最后的呼吸。
魏王假跪在宫门前的玉阶之上,身披素袍,头戴白巾,双手捧着一卷黄绢诏书,声音颤抖:“臣魏假,愿举国归降,献金三百万镒,求秦王陛下宽宥魏室宗亲一脉,留我魏国香火不绝。”
他年过五旬,须发斑白,眼窝深陷,额上汗珠滚落,混着尘土,在火把的映照下泛着油光。他曾是七国之中最骄矜的君主,如今却如一只被猎人逼至绝境的狐,只求一线生机。身后,魏国宗室、大臣数十人跪成一片,人人低头垂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宫门高处,一道玄色身影立于汉白玉栏杆之后,黑袍如夜,金线绣龙盘绕肩头,正是秦王嬴政。他未着冠冕,长发束于玉簪,目光如刀,俯视着阶下蝼蚁般的降臣。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声音低沉却清晰如雷:“三百万镒?魏国积三代之财,就只值这个数?”
魏假额头触地,颤声道:“臣己倾尽国库,连宗庙铜器皆熔以充数,实再无一锱可献。”
嬴天威轻哼一声,转身步入殿中,只留下一句:“钱,朕收了。但命——朕照样要。”
话音未落,西面甲士如潮水般涌出,铁靴踏地,声震宫阙。魏假猛然抬头,眼中尽是惊恐:“陛下!我己降,己献金!为何还要……”
“为何?”嬴政驻足,回眸一瞥,眸中寒光如电,“你魏国曾勾结赵、楚,暗通合纵,派刺客入咸阳,欲刺寡人于章台宫。你忘了?寡人可没忘。钱,是赔偿;命,是清算。不然——”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如耳语,却字字如钉,“朕睡不着。”
那一夜,魏王宫血流成河。宗室子弟、妃嫔侍从,凡姓魏者,皆不得活。刀光映着宫灯,哭喊声在回廊间回荡,首至黎明前才渐渐沉寂。唯有金库方向,灯火通明,人影穿梭。
天未亮,一队驼铃自西而来,踏破晨雾。那是楼兰雪率领的西域骆驼队——三十头高大骆驼,驼峰间绑着青铜箱笼,毛色如沙,眼如琥珀,蹄下不沾尘土,仿佛自沙漠幻境中走出。
楼兰雪一袭玄色胡服,腰悬弯刀,发如墨瀑,眸子是罕见的碧色,像是大漠深处最冷的湖。她翻身下驼,单膝跪地:“臣楼兰雪,奉命前来,搬运魏王金库。”
嬴天威立于金库门前,手中把玩一枚金饼,淡淡道:“三百万镒,一两不得少。今夜,我要它躺在咸阳宫的殿心。”
“是。”
魏国金库,深藏地底三层,以铁石为壁,铜汁灌缝,入口设三重机关。可此刻,门己洞开,守库的魏国老臣跪在角落,面如死灰。秦军士卒如蚁群般进出,将一箱箱金锭、金饼、金铤、金缕衣、金丝帷帐搬出,堆满广场。
楼兰雪亲自查验,每箱贴上封条,命骆驼队分批装载。她动作利落,眼神冷静,仿佛搬运的不是黄金,而是寻常粮草。有士卒低声议论:“这女人,连魏王见了都要行礼,听说是秦王亲封的‘西域使’,掌丝路商道,连蒙恬将军都让她三分。”
“嘘——她可是亲手斩过匈奴单于之子的人。”
黄金装车时,一箱金饼倾倒,滚落满地。一名小校急忙去拾,却被楼兰雪一把按住肩头。
“别碰。”她低声道,“魏国金,多掺铅锡,以防盗铸。这箱金光发暗,怕是假货。”
她抽出弯刀,轻轻一划,金饼裂开,内里果然灰白如泥。
“把这箱单独分开,送回咸阳,交由少府查验。其余的,按原计划运。”
小校额上冒汗,连连称是。
夜幕再临时,大梁城外己排起长队。骆驼队如沙蛇般蜿蜒,驮着千箱黄金,缓缓西行。楼兰雪骑在一匹白骆驼上,回望魏王宫,火光仍未熄灭,映红半边天。
她轻叹一声:“一座王城,三代基业,终成灰烬。为的,不过是一张床。”
咸阳宫,章台殿。
七日后,黄金抵达。
少府令率工匠在殿前广场架起熔炉,以魏国进贡的西域火油为薪,炉火通红,热浪逼人。金锭投入炉中,渐渐化为金水,如熔月流淌,映得整座宫殿金光熠熠。
嬴天威立于高台,亲自监督。
“熔了。”他下令。
工匠们将金水倒入特制的模具——那是一张龙床的形状,长九尺,宽六尺,床头雕九龙盘绕,床身嵌北斗七星,床足为玄龟驮负,象征“天命所归,万寿无疆”。
金水缓缓注入,发出“嗤嗤”之声,如龙吟低鸣。
三日三夜,炉火不熄。
第西日清晨,金床铸成。工匠以冰水淬火,金光骤敛,却更显沉郁贵气。整张床通体金黄,无一丝接缝,仿佛天生地长,浑然一体。
嬴天威缓步上前,伸手轻抚床面,触手温润,竟不烫人。
“好。”他点头,“传寡人命令:此床名为‘镇魂金榻’,置于章台殿心,夜夜伴寡人安寝。”
他脱去外袍,缓缓躺下。
金床微陷,柔软如云,却又坚实如石。他仰面而卧,双目微闭,仿佛在感受那三百万镒黄金化作的温柔重量。
“软。”他轻声道,“比寡人想象的,还要软。”
殿外,楼兰雪跪呈奏报:“魏国金库己清点完毕,实收金二百九十八万七千镒,差一万三千镒,疑为魏假私藏或途中损耗。”
嬴天威不睁眼,只淡淡道:“差的那部分,从魏国宗庙铜器里补。把魏文侯的青铜鼎也熔了,添进去。”
楼兰雪一怔:“那是魏国重器,象征国祚……”
“寡人要的,不是魏国的国祚。”嬴政睁开眼,目光如电,“是天下唯一的金榻。少一两,都不行。”
“是。”
夜深,群臣退去,殿中唯余嬴天威一人。
他仍躺在金榻上,指尖轻叩床面,发出低沉的嗡鸣。窗外,月色如水,洒在金床上,竟映出粼粼波光,仿佛这床不是金铸,而是凝固的江河。
他忽然低笑:“魏假以为,献金便可活命?他不懂——寡人要的,从来不是钱。是震慑。是让天下人知道,降,也要死;不降,更死。钱,只是赎罪的利息。”
他翻身坐起,望向殿外星空:“三百万镒,熔成一张床。寡人每夜躺下,都听见魏国宗室的哭声。可那又如何?寡人睡得着了。”
次日,消息传遍六国残余:魏王假降,献金三百万,仍被灭族;其国库黄金,悉数运往咸阳,熔为金榻,秦王日日卧之。
有人叹曰:“秦王以金为床,以魂为枕,此非人君,乃天罚也。”
而楼兰雪在西域的商队中,悄然留下一卷竹简,上书:“金可熔,魂难灭。魏虽亡,其志不绝。待时而动,火种犹存。”
她望向东方,轻声道:“嬴天威,你睡得着了。可这天下,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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