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被火把和喧哗撕破。隋远超和张大柱带着几个闻声赶来的邻舍青壮,如同拎小鸡般将试图翻墙逃跑的二赖子萧山贵(狗子)、一瘸一拐的歪嘴张合民,以及吓得腿软、没跑掉的叶启富(坏水)全都堵在了叶家院墙根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狗子还在捂着眼睛哀嚎,灰粉呛得他涕泪横流。歪嘴抱着被打肿的小腿呻吟。唯有坏水,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筛糠,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完了……”
叶家院内,火把通明。赵氏和叶英后怕地互相搀扶着,叶启炎则提着棍子,怒气冲冲地瞪着三个贼人,恨不得再上去补两脚。叶启章面色沉静,但眼神冷冽,先是对赶来帮忙的隋远超、张大柱等人郑重拱手:“多谢诸位高邻仗义援手!此恩启章铭记于心!”
“启章老弟说的哪里话!邻里之间,这是应当的!”隋远超大手一挥,又鄙夷地瞪向地上三人,“呸!三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竟敢做这等偷鸡摸狗的勾当!”
“送祠堂!请族长和各位族老发落!”张大柱高声建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附和。村里出了这等事,自然要由宗族来处理。
很快,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文庄村。深更半夜,叶氏祠堂破例被火把照亮,得到消息的族长叶代良、几位叶姓族老,以及被匆忙请来的张姓家长(歪嘴的本家)、与萧富户沾亲带故能说上话的一位萧姓长者,都阴沉着脸赶了过来。
祠堂内,气氛凝重。三个被捆着的贼跪在中央,周围是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村民。叶启章一家和隋远超、张大柱等作为事主和见证人站在一旁。
叶代良看着跪在地上的叶启富,尤其是他叶家的人,只觉得老脸一阵火辣。他强压着怒气,先听叶启章和隋远超等人将事发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族长爷爷!各位叔公!”狗子萧山贵还在狡辩,声音含糊不清,“我们……我们就是晚上睡不着,路过叶秀才家,看见门没关好,想……想进去提醒一下,谁知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啊……”
“放屁!”叶启炎气得大吼,“你们拿着刀子撬门!还偷糖偷钱!要不是我们防备着,早被你们得手了!”
歪嘴张合民则哭丧着脸,只顾着喊疼求饶。
叶启富(坏水)见到自家族长和几位叔爷爷都来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喊道:“族长爷爷,三叔公……我,我就是被狗子他们拉去的……我没想偷东西啊……我就是想去看看……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他试图把责任推出去,博取同情。
张姓家长和萧姓长者的脸色也很难看,但显然是想护短。张家长叹了口气道:“唉,几个后生仔,一时糊涂,也没造成大损失,教训一顿就算了罢……”
萧姓长者也跟着附和:“是啊,年轻人行事孟浪,好在没出大事。山贵这孩子眼睛还伤了……要不,让他们给启章赔个礼,道个歉,赔偿些汤药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乡里乡亲的,何必闹到祠堂来难看?”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理,却是赤裸裸的和稀泥,试图将入室行窃的重罪轻飘飘地揭过。
叶时民不知何时也挤进了祠堂,他先是狠狠瞪了不成器的侄子坏水一眼,然后干咳一声,开口道:“族长,各位叔伯,启富这孩子是不像话,该打该罚!不过,启章啊,”他转向叶启章,语气变得“语重心长”,“你看,他们也没偷成什么,你自己也说了,糖没少多少。反倒是山贵眼睛伤了,合民的腿也挨了一下。真闹到见官,对谁都不好。咱们叶家还要在村里立足,名声要紧。不如就按两位老叔说的,让他们赔个礼,赔点钱,就算了吧?毕竟,都是族亲里道的。”
他又开始搬出“宗族和睦”、“乡亲情面”来压人。仿佛受害者不宽容,反而成了不顾大局。
叶启章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恭敬,他向前一步,先对族长和各位长者行了一礼,然后才不卑不亢地开口:
“族长,各位叔公,张叔,萧叔。二叔方才所言,启章不敢完全认同。”
他声音清晰,回荡在祠堂里:“其一,此次非是‘未偷成’,而是我等侥幸发觉、奋力反抗、加之诸位高邻及时相助,才未能让彼等得逞。若我等未曾防备,此刻家中钱粮己被洗劫一空!此非小事,实乃强盗窃未遂之重罪!”
“其二,”他目光扫过试图和稀泥的几人,“若只因‘未造成损失’、‘乡亲情面’便轻轻放过,日后村中是否人人皆可效仿?今夜可入我叶家,明夜便可入张叔家、入萧叔家!长此以往,村规何在?族法何在?家家户户何以安眠?”
他这话一说,不少围观的村民,包括一些张姓、萧姓的族人,都暗暗点头。谁家不怕贼惦记?今天轻饶了,明天倒霉的可能就是自己家。
“其三,”叶启章看向叶时民,语气转冷,“二叔提及见官难看。启章虽不才,亦是个秀才功名,遇此歹事,报官求助,乃是本分,有何难看?难看的,该是行凶作恶之人,而非我这苦主!若宗族无法秉公处理,启章为保家宅安宁,说不得,也只能明日一早便去县衙,请父母官明断了!”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既点明了事件的严重性,又扯起了所有村民的虎皮,最后更是首接摆出了“不公则报官”的强硬态度,丝毫不再顾及所谓“情面”。
叶代良族长的脸色变幻不定。他何尝不知道叶启章占着理?但他本想和稀泥维持表面平衡,却被叶启章句句逼到墙角。若真让叶启章报了官,文庄村名声扫地,他这个族长脸上无光,叶、张、萧三姓更是都会成为笑柄!尤其是叶启富还是叶家人!
他狠狠瞪了叶时民一眼,怪他多嘴没能压住叶启章,又看了看地上不成器的三个家伙,终于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
“启章所言,不无道理。”叶代良缓缓开口,压下了祠堂内的嘈杂,“宗族有宗族的规矩,犯了错,就必须受罚!岂能因私废公!”
他先定了调子,然后看向三人,厉声道:“萧山贵、张合民、叶启富,尔等三人夜半持械、撬门入室、意图行窃,人赃并获,罪证确凿!按族规,当重责三十杖,捆送县衙究办!”
三人一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
叶代良话锋一转,却又看向了叶启章:“不过,启章啊,念在三人年轻无知,尚未造成大恶,且毕竟是同村同族,若送官,一生尽毁。老夫之意,杖责可免,但必须严惩!令他们三人当众向你一家叩头赔罪!并赔偿你家……嗯……赔偿损失五两银子!三人共罚!日后若再犯,定不轻饶!如此,既全了族规,也给了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更全了乡亲情谊。你看如何?”
他看似加重了惩罚(赔款五两),实则巧妙地避开了送官和肉刑,试图找一个各方都能勉强接受的台阶。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叶启章身上。看他是否愿意接过族长递来的这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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