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从日渐兴旺的文庄和忙碌的县城拉回，投向县境边缘那莽莽苍苍、人迹罕至的卧牛山深处。
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峻，自古便是藏污纳垢、匪类潜踪之所。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歪歪斜斜地搭着几个窝棚，篝火摇曳，映照着几张面目凶悍、衣着褴褛的脸。这便是活跃在附近一带的一小股土匪，头目姓胡，人称“胡瘸子”，因其早年腿受过伤，走路微跛。手下聚着十来个好吃懒做、胆大妄为的亡命徒，平日里也不敢招惹大股官兵和富绅堡垒，只敢劫掠些过往行商、落单旅人，或者偷袭防备松懈的小村落，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此刻，窝棚外的阴影里，正畏畏缩缩地站着三个人。正是逃亡己久、形容狼狈的叶启富（坏水）、萧山贵（狗子）和张合民（歪嘴）。他们衣衫破烂，面黄肌瘦，身上带着山林里摸爬滚打的污垢和伤痕，早己没了当初在文庄时的嚣张气焰，只剩下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落魄。
自从上次拦路抢劫叶启章失败，反被镖师教训后，三人便不敢回村，一路逃窜，最后辗转混到了这卧牛山匪窝的外围，干些望风、打杂的勾当，勉强混口饭吃，受尽了土匪们的白眼和欺辱。
“呸！什么玩意儿！就这点野果子，塞牙缝都不够！”一个土匪将三人刚上交的采摘来的酸涩野果扔在地上，骂骂咧咧。
叶启富三人敢怒不敢言，只能低着头，肚子里早己将这群土匪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但更多的，是对叶启章那刻骨的仇恨。他们认为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全是叶启章害的！
“狗日的叶启章！要不是他，老子们还在村里吃香喝辣！”萧山贵（狗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咒骂，眼睛里冒着怨毒的光。
“听说……听说那小子现在发达了？”张合民（歪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眼睛里闪烁着贪婪和嫉妒，“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他家工坊日夜不停，银子赚的海了去了！新修的瓦房，新买的骡车，顿顿白米饭管饱！”
这些消息，是他们偶尔偷偷下山，从过路山民或边缘村落打听来的。每听一次，就像有一把刀子在剜他们的心。
叶启富（坏水）眼神阴鸷，他比另外两人更有心计。听着同伴的抱怨，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他看了看那边围着篝火喝酒骂娘、抱怨日子难过的胡瘸子一伙，又看了看文庄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光骂有屁用！”叶启富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咱们在这山里受罪，他叶启章在村里享福！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那……那能怎么办？咱们又打不过他……”张合民怯懦道。
“咱们是不行，但有人行啊！”叶启富朝胡瘸子那边努了努嘴，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咱们吃不上肉，还不能借把刀，把那肥肉抢过来，分杯羹吗？”
萧山贵眼睛一亮：“坏水，你的意思是……”
“去，跟胡爷说道说道！”叶启富推了萧山贵一把，“把叶启章家说得越富越好！新收的粮食堆满仓，银钱多得没处放，工坊里全是值钱家伙事！只要说动了胡爷下山，咱们不但能报仇，说不定还能跟着发笔财！”
萧山贵和张合民对视一眼，都被这个大胆而恶毒的计划煽动起来。仇恨和贪婪瞬间压倒了恐惧。
三人鼓起勇气，凑到篝火旁，扑通一声跪倒在胡瘸子面前。
“胡爷！胡爷！小的们有天大的富贵，要献给胡爷！”叶启富抢着开口，声音因为激动和紧张而有些尖锐。
正为生计发愁的胡瘸子斜眼看着这三个如同乞丐般的家伙，嗤笑道：“就你们三个丧门星？还能有富贵？屁的富贵！滚远点，别碍着老子喝酒！”
“胡爷！是真的！”萧山贵（狗子）急忙磕头，“山下文庄村，有个姓叶的秀才家，今年可是发透了！您不知道，他家那工坊，比印钞还快！白花花的银子流水似的往里进！刚秋收完，家里的新粮堆得仓库都快撑破了！起码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胡乱比划着。
张合民（歪嘴）也赶紧补充：“对对对！还有那糖！听说一斤就能卖上百文！他家一天能出多少斤？简首不敢想！还有骡子、新车、还有……还有他妹子和娘，都穿金戴银了！”他极力夸大，恨不得把叶家说成金山银山。
胡瘸子原本不耐烦的神情渐渐变了，他放下酒碗，眯起眼睛，盯着三人：“文庄村？叶秀才？当真如此富得流油？你们莫不是想骗老子去踢铁板吧？”他毕竟为匪多年，还是有些警惕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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