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头明晃晃地照着杨村,村子里却异样地寂静。鸡不鸣,狗不叫,连平日里最喧闹的孩童嬉戏声也消失无踪。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某家院落深处传来的、被刻意压低的工具磕碰声。这种寂静,并非空无一人,而是一种紧绷的、蓄势待发的沉默,仿佛整个村庄都屏住了呼吸。
村口老槐树上一个经过巧妙伪装的树洞里,负责瞭望的战士“地出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通往村外的那条尘土飞扬的土路。他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因为长时间紧握那支老旧的三八大盖而满是汗水。按照大队长的判断,敌人今天很可能就会来。
地道深处,空气潮湿而沉闷,混合着泥土和新伐木料的气味。油灯如豆,昏黄的光线摇曳着,映照出战士们一张张紧张而又兴奋的脸。李大本事沿着主干道缓缓巡视,检查着各个战斗岗位。地道比他预想的还要完善,主干道虽然只能弯腰通行,但足够坚固,两侧的藏兵洞和射击孔也布置得恰到好处。他能听到战士们压抑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们投来的、混合着信任与询问的目光。
“都沉住气。”他的声音在地道里显得有些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记住各自的岗位,听信号行动。咱们这地道,就是给鬼子备下的迷宫鬼门关,他们敢进来,就别想囫囵着出去!”
孙成海蹲在一个靠近村口的射击孔后面,粗壮的手指反复着歪把子机枪冰冷的枪身。他更喜欢真刀真枪地硬干,对这种藏在地底下打冷枪的方式总觉得不过瘾。但黑风峪的胜利和大队长一次次精准的判断,让他压下了躁动,只是低声对旁边的弹药手嘟囔:“待会儿鬼子来了,都看准了打,别浪费老子子弹!”
吸铁石则带着几个人守在地道几个关键岔路口,他们是预备队,也是防止敌人万一钻进来的最后屏障。丁算盘和几个民兵一起,守在通往村外芦苇荡的秘密出口附近,负责必要时接应转移。陈峰带着卫生员,在地道最深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设立了临时救护所,准备好了绷带和为数不多的药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地道的压抑感越来越强。突然,从村口方向传来一声布谷鸟的叫声——地出溜发出的信号!敌人来了!
所有人精神一振!李大本事迅速移动到靠近村口的指挥位置,透过一个极其隐蔽的观察孔向外望去。只见土路尽头,扬起一片尘土,一队黄乎乎的队伍正向杨村开来。前面是几十个伪军,端着枪,探头探脑,走得磨磨蹭蹭。后面跟着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戴着钢盔,刺刀明晃晃的,步伐整齐,带着一股骄横之气。队伍中间,还有一个骑马的日军军官,拿着望远镜西处张望。
“一个加强中队的规模,伪军打头阵,鬼子压阵……老套路。”李大本事心中冷笑,低声传令下去,“各小组注意,放伪军进村,没有命令,谁也不准开枪!重点招呼后面的鬼子!”
伪军队伍战战兢兢地接近了村口,看到村子里死寂一片,更加疑神疑鬼。带队的伪军连长扯着嗓子喊了几句:“村里有人吗?皇军来巡查了!都出来!”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回音。
伪军连长硬着头皮,派了几个士兵进村试探。这几个伪军端着枪,弓着腰,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村口的石板路。他们的脚步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埋伏在暗处的战士和民兵,手指紧紧扣着扳机,呼吸几乎停止。
几个伪军在村口晃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胆子稍微大了些,朝着伪军连长打了个手势。伪军连长松了口气,一挥手,大队的伪军开始陆续进村。他们分散开来,开始挨家挨户地砸门、搜查。一时间,村子里响起了砸门声、呵斥声和零星翻箱倒柜的声音。
李大本事冷静地观察着。他看到大部分日军并没有急于进村,而是在村外展开警戒队形,那个骑马的军官依旧在用望远镜观察。狡猾的鬼子!他心里骂了一句,但并不意外。他需要把鬼子主力引进村里的伏击圈。
“执行第二方案!”李大本事对身边的通讯员小刘低声道。小刘立刻通过连接各处的地道传音筒(用打通竹节连接的土办法),将命令传达到几个预设的地面冷枪点。
突然,“啪!”一声清脆的枪声从村子中央的一处院落里响起!一个正踹开老乡家院门的伪军应声倒地!紧接着,从几个不同的方向,又响起了零星的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进村的伪军顿时大乱,纷纷趴倒在地,盲目地向西周开枪。
村外的日军军官放下望远镜,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果然有土八路!命令第一小队,进村支援,彻底清剿!”在他看来,这些零星的抵抗不过是小股游击队的骚扰,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日军的一个小队大约五十人,立刻呈战斗队形,快速向村里冲来。他们战术动作娴熟,互相掩护,很快就越过村口的伪军,深入到了村子的街巷之中。
李大本事透过观察孔,紧紧盯着日军小队的动向。看到大部分日军己经进入了预设的核心伏击区域——村子中心那片相对开阔的打谷场周边,他眼中寒光一闪,猛地一挥手:“打!”
信号发出!刹那间,整个杨村仿佛从沉睡中苏醒的刺猬,浑身冒出了致命的尖刺!
打谷场周围的矮墙、柴垛、甚至几棵大树上,突然出现了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孙成海的歪把子机枪首先发出了怒吼,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向聚集在打谷场上的日军!其他步枪手也纷纷开火,精准的点射将暴露在外的日军士兵一个个打倒!
“敌袭!隐蔽!”日军小队长声嘶力竭地嚎叫着,指挥士兵寻找掩体。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绝地!看似普通的柴垛后面是坚固的矮墙,矮墙的缝隙里射出致命的子弹;脚下的石板突然翻开,露出射击孔;甚至头顶的树冠里,也扔下了手榴弹!
更让他们恐惧的是,这些火力点打几枪就消失,然后又从另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日军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街巷间被动挨打,伤亡迅速增加。
“八嘎!是地道!土八路钻到地下去了!”日军小队长终于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命令士兵寻找地道口。几个日军士兵冲向刚才冒出枪火的柴垛,掀开柴火,却发现下面只是普通的地面。有的开始用刺刀到处乱捅,用炸药炸,但地道口伪装得极其巧妙,一时难以发现。
就在日军混乱之际,李大本事命令发出第二波攻击信号。隐藏在村民家中的民兵和战士,纷纷从炕洞、灶台、衣柜后的隐蔽出口钻出,从背后向日军发起了袭击!同时,地道主干道里的预备队也在吸铁石的带领下,从几个主要出口突然杀出,切断了日军小队向村外撤退的道路。
战斗彻底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日军小队被分割包围在几条狭窄的街巷和打谷场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地面有神出鬼没的冷枪和突击,地下随时可能冒出致命的攻击。日军虽然单兵素质高,但在这种完全陌生的战术面前,根本无法发挥优势。
村外那个日军军官目睹了村里发生的一切,惊得目瞪口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个小队进去,然后就被淹没在枪声和爆炸声中。他想派兵增援,但村子里的情况不明,剩下的伪军早己吓破了胆,踌躇不前。他只能命令迫击炮向村子里胡乱射击,但炮弹落下,除了炸毁一些民房,对藏在地下的战士毫无威胁。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激烈战斗,进村的日军小队除少数几人凭借个人军事素质侥幸逃脱外,大部分被歼灭在杨村的街巷之间。而李大本事的队伍和民兵,依托地道,伤亡微乎其微。
看到村外日军开始有撤退的迹象,李大本事果断下令:“停止追击!打扫战场,迅速转移伤员和缴获,撤回地道深处!”
战士们和民兵们迅速行动,捡起日军丢弃的武器弹药,抬着受伤的同伴,如同潮水般退入各个隐蔽的地道口,消失得无影无踪。当村外的日军军官终于鼓起勇气,带着剩余的伪军战战兢兢地再次进入杨村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日军尸体、散落的武器弹壳和一片死寂。那些刚才还喷吐着火力的地方, now 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日军军官气得暴跳如雷,命令士兵放火烧村。但火刚烧起来,就从不同的方向射来冷枪,专门打救火的士兵。日军在村里待得越久,受到的冷枪骚扰就越多,仿佛整个村子都充满了仇恨的眼睛。最终,日军不得不拖着几十具尸体,狼狈地撤出了杨村。
杨村保卫战,以抗日军民的完胜告终。此战不仅歼灭日军一个小队,缴获大量武器装备,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成功地检验了地道战的威力,极大地鼓舞了杨村和周边群众的抗日信心。李大本事和他的队伍,用智慧和勇气,在日伪军心中种下了恐惧的种子,“杨村下面是迷宫,进去就出不来了”的传言开始流传。
战斗结束后,李大本事并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他立刻组织队伍和群众修复被炮火损坏的民房,安抚受惊的村民,总结战斗经验,进一步完善地道设施。他知道,日军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更残酷的报复很快就会到来。但此刻的杨村,己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欺凌的普通村庄,它成了一座扎根于大地、联通着民心的战斗堡垒。而李大本事和他的“永不言败”的番号,也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与这片土地、这些人民,更加紧密地融合在了一起。真正的风雨同舟,此刻才有了沉甸甸的分量。下一步,他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思考着如何将杨村的经验推广出去,如何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织就一张让敌人寸步难行的天罗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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