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林舟站起身，之前笼罩在他身上的疲惫和颓然一扫而空。
“传我军师令，明日一早召集城中各坊里长、亭长到府衙大堂议事！一刻都不能耽误！”
第二日，天还未亮透。
下邳府衙的大堂内便挤满了惴惴不安的各位里长、亭长。
这些平日里只在自己一亩三分地打转的基层小吏，何曾见过这般阵仗。
他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对瘟疫的恐惧和对未来的茫然。
林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面沉如水的张辽和高顺。
他没有落座，首接站到了大堂中央。
“诸位，近日城南瘟疫之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
堂下顿时一片死寂。
“舟今日召集各位前来，只为一件事。”
“从即刻起，下邳城内所有人，必须遵守三条铁律！”
林舟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所有饮水必须烧开之后才能饮用！严禁任何人首接饮用生水、河水！”
他再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所有食物必须彻底做熟才能入口！严禁食用任何生冷之物！”
最后是第三根手指。
“第三，勤洗手，处理过污物后必须用皂角清洗！保持家宅院落干净整洁！”
这三条命令一出满堂哗然。
这些在后世小学生都耳熟能详的卫生常识。
在此刻的汉末百姓听来却不亚于天方夜谭。
一个胆子稍大的亭长忍不住站了出来，躬身问道：“军师大人……这……这烧开水喝，不是浪费柴禾吗？”
“我等祖祖辈辈都是饮河水、井水长大，也……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林舟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冷得像冰。
“祖祖辈辈？那你们祖祖辈辈里又有多少人是染了病，上吐下泻不明不白死掉的？又有多少孩子是生下来没多久就夭折的？！”
那个亭长被问得哑口无言，呐呐地退了回去。
“我告诉你们，这病就是从口而入！不干净的水不干净的食物，就是催命的符咒！”
林舟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我不管你们之前是怎么活的，从今天起就得按我说的活！”
“我没有时间跟你们解释太多！你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三条铁律，传达到下邳城的每一个角落，让每一个百姓都遵照执行！”
“张辽！高顺！”
“末将在！”两人齐齐出列。
“自今日起你二人各率一队士兵，协同下邳各处官吏巡查全城！凡有违反此三条律令者，第一次鞭笞十下！第二次罚没家产！第三次首接投入大牢！”
“若有聚众闹事妖言惑众者，格杀勿论！”
最后西个字林舟说得杀气腾腾，让整个大堂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里长和亭长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任何异议。
命令很快通过这些基层官吏，传遍了下邳的大街小巷。
果不其然，百姓们的反应比那些官吏还要激烈。
“什么鬼东西？喝口水还得烧开了？林军师是不是打仗打糊涂了！”
一个在井边打水的汉子满脸不屑。
“就是，柴禾不要钱啊？！现在城里什么都贵还让我们这么折腾，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旁边一个妇人尖声附和。
“我看啊这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故意刁难我们老百姓！没安好心！”
一个酸腐文人摇着扇子，自以为看穿了一切。
“嘘……小声点！听说违反了要挨鞭子！张辽将军的兵可不认人！”
“怕什么！法不责众！我就不信他敢把全城的人都抓起来！”
“先是把南边村子的人活活困死，现在又来管我们吃喝拉撒，这跟暴君有什么区别！”
各种非议和抵触情绪如同瘟疫本身一样，迅速在城中蔓延。
然而林舟的手段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铁血。
张辽和高顺的士兵很快就出现在了街头巷尾。
他们手持长鞭面无表情地执行着命令。
一个在河边首接捧水喝的泼皮被巡逻的士兵当场抓住，按在地上就是十鞭子，打得皮开肉绽鬼哭狼嚎。
一家偷懒没有煮熟食物的首接被高顺带人冲进去掀了桌子，家主被拖出去示众。
在铁与血的镇压下，抱怨的声音小了下去。百姓们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开始学着烧开水，将食物彻底煮熟。
府衙之内，吕玲绮第一个带头响应。
她命下人将府里所有的水井、水缸都贴上封条，只在厨房设一个大灶专门用来烧水。
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府里的丫鬟仆役，都只准喝烧开的热水。
“我夫君说的话，就是本小姐的规矩。”
她对着满府下人，就这么简单一句话。
另一边，鲁肃则穿梭于城中各大士绅豪族的府邸。
面对这些读过书自诩有见识的“上等人”，鲁肃没有用强硬的命令，而是换了一种方式。
“诸位家主，林军师此举看似严苛，实则是在救我们所有人的命啊。”
他在某户士族的府上，对着一众士绅侃侃而谈。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古己有之。瘟疫当前小心无大错。”
“烧一锅开水费些柴禾，与阖家老小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诸位心中自有一杆秤。”
鲁肃的话语温和却极具说服力。
加上吕布军的强势手段作为背景，士绅阶级很快就接受并配合了这些规定。
时间就在这种压抑、紧张又带着一丝荒诞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三天后。
鲁肃脚步匆匆地冲进林舟的书房，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
“军师！军师！有效果了！真的有效果了！”
林舟猛地从堆积如山的简牍中抬起头。
“今天统计各坊上报的人数，城内新发病的百姓只有三人！而且症状都很轻微！暂无人死亡！”
“而隔离区那边……今天又抬出来了十多具尸体。”
鲁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一半是兴奋一半是悲悯。
这个对比太过鲜明太过残酷，也太过有效！
林舟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
成了！
靠着最基础的公共卫生干预，他真的把霍乱在城内扩散的势头给暂时遏制住了。
这个消息比任何命令都管用。
那些原本满腹怨言偷偷摸摸喝生水的百姓。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个个都吓得魂飞魄散。
不用士兵再去鞭打，不用官吏再去督促。
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开始冒出炊烟，烧水煮食比谁都积极。
“天呐！林军师真是神人啊！烧开水真的能防病！”
“我昨天还骂他，我真该死！快，快回家把水缸里的生水全倒了！”
“以后谁敢说军师的不是，我第一个跟他急！”
林舟的风评在一天之内，发生了惊天逆转。
吕布听完陈宫的汇报也是一脸的匪夷所思。
“我这个女婿……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烧开水就能治瘟疫？”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但这并不妨碍他感到由衷的高兴和佩服。
“传令下去！军师林舟，智计无双，有鬼神莫测之能！全军上下见军师如见我本人！”
然而，在一片庆贺的氛围中。
只有林舟自己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他站在窗前看着城南那片死寂之地。
这些措施治标不治本。
只能是防，不能是治。
隔离区里的数千人，依旧在死亡线上挣扎。
他只是为自己为这座城，争取到了一点宝贵的时间。
真正的决战还没有到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那条从沛国通往下邳的漫长道路。
甘宁，你可千万要快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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