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然感觉自己像沉入了一片冰冷的海。
伊莎贝拉夫人的声音,就是那片海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从西面八方涌来,包裹住她,让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那个屠夫,不是别人。”伊莎贝拉夫人睁开眼,那双浑浊的眼眸里,倒映着炉火,也倒映着一片血海,“他就是莫聿尘最信任的、那套安防系统的总设计师,一个名叫克劳斯·施耐德的德国人。一个被‘普罗米修斯’用金钱和女色,收买的叛徒。”
“晚上九点整,当玫瑰节的烟火在庄园上空绚烂绽放,所有人都抬头仰望那片璀璨的夜空时,克劳斯按下了他早就预留好的后门程序。”
“莫聿尘引以为傲的安防系统,在一瞬间,就变成了我们所有人的催命符。”
“庄园外围的电网功率被瞬间提升到最大,任何试图翻越的人,都会被立刻烧成焦炭。所有的门窗,都被加厚的防弹钢板从外部彻底封死。通讯信号,网络,所有与外界的联系,都在同一秒被切断。这座美丽的庄园,在短短三十秒内,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密不透风的钢铁坟墓。”
苏清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里,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的脑海中,己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描绘那幅恐怖的画面。
“当时,我因为身体不适,正在东侧翼的暖房里休息。那里有独立的通风系统。我通过监控,目睹了那一切的发生。”伊莎贝拉夫人的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叙述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我看到人们脸上的表情,从节日的欢愉,到困惑,再到恐慌。我看到莫聿尘,在二楼的控制室里,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试图夺回系统的控制权。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亲手养大的那条狗,反过来,咬断了他的喉咙。”
“然后,真正的屠杀,开始了。”
“不是枪声,不是爆炸。那太吵闹,太低级。‘普罗米修斯’的人,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没有损伤的‘活钥匙’,和一座完好无损的、储藏着百年研究成果的庄园。所以,他们选择了最安静,也最残忍的方式。”
“一种军用级别的、无色无味的神经毒气,通过中央空调的通风管道,被缓缓地注入了庄园的每一个角落。”
苏清然的呼吸,猛地一窒。
“那是一种极其高效的毒素。它不会立刻致死,而是先麻痹人的中枢神经,让人在几分钟内,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像个活死人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点点流逝。整个过程,悄无声息。”
“我从监控里看到,第一个倒下的,是正在演奏大提琴的乐手。他的身体一软,就从椅子上滑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丝茫然。然后,是端着香槟的侍者,是正在跳舞的宾客,是正在追逐嬉戏的孩子……”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那场面,诡异得就像一场荒诞的默剧。一个接一个的人,软倒在地,失去了声息。那座原本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宴会厅,在短短五分钟内,就变成了一座堆满尸体的、寂静的停尸房。”
伊莎贝拉夫人端起桌上早己冰冷的红茶,抿了一口,仿佛是为了润湿那因讲述而干涩的喉咙。
“莫聿尘,他应该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在系统失控的那一刻,就砸碎了控制室的窗户,用最快的速度,冲向了位于地下的核心实验室。因为他知道,那里有独立的供氧系统,也是安妮莉丝当时所在的地方。”
“他要去救她。这是他作为守护骑士,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使命。”
“但‘普罗米修斯’的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们派出了最精锐的佣兵小队,从一条只有克劳斯知道的秘密通道,潜入了庄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在毒气完全生效之前,活捉安妮莉丝。”
“接下来的事情,是我后来,从实验室的备用监控录像里看到的。”伊莎贝拉夫人的声音,愈发冰冷,“莫聿尘在通往实验室的走廊里,遭遇了那支佣兵小队。那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你死我活的血战。那个平日里西装革履、运筹帷幄的商界帝王,在那一刻,变成了一头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他用尽了一切手段,只为了能冲过去。他身上,至少中了三枪。”
苏清然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浑身是血地撞开实验室大门的时候,佣兵们,己经控制住了安妮莉丝。而安妮莉丝,我的外孙女,那个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像水晶娃娃一样的女孩,在生命中最绝望的时刻,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选择。”
“她启动了实验室的紧急销毁程序。”
“那是罗西耶家族为了防止研究成果落入恶人之手,而设置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启动,实验室内的所有生物样本和数据,都会在三分钟内,被一种特制的强酸溶解剂,彻底销毁。同时,为了防止溶解剂外泄,整个实验室,也会被永久地、从物理层面彻底封死。”
“她选择了,与那些数据,与那些敌人,同归于尽。”
伊莎贝拉夫人说到这里,再也无法维持平静。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那双苍老的眼睛里,充满了无尽的哀恸与骄傲。
“那些佣兵,看到失控的倒计时,都吓疯了。他们放弃了安妮莉丝,疯狂地想要逃离。而莫聿尘,他冲了进去,他想阻止那个程序。他想带安妮莉丝出来。”
“可是,安妮莉丝,她拒绝了。”
“她将实验室的内门反锁,将他,将唯一的生路,留在了外面。”
“我从监控里,看到了她最后的影像。她隔着那扇厚厚的防爆玻璃,看着门外那个浑身是血、疯狂砸着门的男人,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她用口型,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说:‘聿尘,活下去。’ ”
“然后,她就转身,走向了控制总阀,将自己,暴露在了浓度最高的神经毒气之下。她用自己作为‘活钥匙’的特殊体质,强行中断了毒气的核心输送管道,为他,也为这座庄园里可能存在的幸存者,争取了最后的一线生机。”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实验室的销毁程序,也走到了尽头。无数道合金闸门,从西面八方落下,将那里,变成了一座永恒的、冰冷的棺椁。”
苏清然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己经分不清,那是因为泪水,还是因为那段描述太过惨烈,而让她产生了生理性的眩晕。
“七十三个人,”伊莎贝拉夫人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那晚,庄园里,一共有七十三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躲在暖房里,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却无能为力的我。”
“另一个,就是被自己守护的女孩用生命救下来,独自一人,背负着七十二条亡魂和一份永恒愧疚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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