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聿尘的第二道命令，让内堂里刚刚才稍稍缓和的气氛，再次绷紧到了极致。
封锁凌家？
搜查凌彻的住处？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协助调查”了。这是赤裸裸的、毫不客气的、对凌家内部事务的强行介入。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变相的掌控。
凌仲山和几位长老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们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反对，维护家族最后的尊严。但当他们对上莫聿尘那双，毫无感情、冰冷如刀的眼眸时，所有到了嘴边的话，又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反对？
他们拿什么反对？
用凌家那点，在江南尚可称雄，但在帝都莫家面前，却孱弱得如同蝼蚁般的势力吗？
还是用那个，刚刚才背叛了整个家族、携带着传家之宝投敌的“家贼”？
现实，就是如此的残酷。
当凌彻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就己经亲手，将整个凌家的尊严，放在了莫聿尘的脚下，任其践踏。
“莫先生……请便。”
最终，还是凌仲山，闭上了眼睛，用一种，近乎屈辱的、干涩的声音，吐出了这西个字。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凌家，这座在江南屹立了数百年的望族，己经彻底，失去了与对方平等对话的资格。
莫聿尘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对他而言，这些人的感受，从来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只关心一件事。
那就是，苏清然的安全，以及，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真相。
“走吧。”他牵起苏清然的手，那冰冷的眼神，在触及她的那一刻，再次，化作了旁人无法窥见的温柔，“我们去看看，这位凌家大少，到底，给我们留了什么‘惊喜’。”
……
凌彻的住处，位于凌家祖宅的东侧，是一座独立的、两进的院落，名叫“听竹轩”。
院如其名，里面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紫竹。风过竹林，沙沙作响，颇有几分，文人雅士的清幽意境。
只是，此刻，这份清幽，己经被一群，身穿黑色西装、神情冷峻、行动间带着军人般肃杀之气的男人，给彻底打破了。
他们是林旭带来的人。每一个人，都是从莫家最顶级的安保团队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
此刻，他们正以一种，近乎掘地三尺的方式，对这座院落，进行着地毯式的搜查。
从房梁上的暗格，到地砖下的夹层。从书房里的每一本书，到卧室里的每一件衣物。任何一个，可能藏匿东西的角落，都没有被放过。
苏清然和莫聿尘赶到的时候，林旭正站在院子中央，听取着手下的汇报。
“老板，太太。”看到两人进来，他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躬身。
“怎么样？”莫聿尘问道。
“回老板，整个院子都搜遍了，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林旭的眉头，微微皱起，“凌彻这个人，非常谨慎。他在这里生活的所有痕迹，都简单得不像一个世家子弟的住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专业书籍外，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
“就好像，他随时，都准备离开一样。”
这个发现，让苏清然的心，微微一沉。
一个，随时都准备离开的人，又怎么会，把最重要的东西，留在这里呢？
难道，是她猜错了？
“书房呢？”莫聿尘的目光，落在了那间，窗明几净的书房上，“他最常待的地方，是哪里？”
“就是书房。”林旭立刻回答道，“根据下人的描述，凌彻回国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我们重点搜查了那里，但除了发现一些，关于金融投资和现代药理学的书籍外，没有任何线索。”
“带我去看看。”莫聿尘说着，便迈步，朝着书房走去。
凌彻的书房，布置得，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某种，现代而冷静的格调。
一整面墙的落地书架，一张宽大的、黑色的实木书桌，以及一套，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进口的音响设备。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整个空间，干净、整洁，甚至，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冷清。
苏清然的目光，在书架上，缓缓扫过。
大部分，都是一些，她看不懂的外文原版书籍。金融、经济、企业管理……还有一小部分，是关于中药成分分析、药理毒理研究的现代医学著作。
这些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她随手，抽出一本。
书页的边缘，很新，没有任何翻阅过的痕迹。
她又抽出了几本。
结果，都是一样。
“这些书，他根本没看过。”苏清然得出了一个结论。
“是的。”林旭在一旁补充道，“我们检查过了，书架上超过八成的书，都只是摆设。他真正经常翻阅的，只有书桌上的那几本。”
苏清然走到书桌前。
桌上，果然，还摊开放着几本书。
一本，是德文版的《分子生物学》。
一本，是英文版的《神经毒素学》。
还有一本，是……《本草纲目》。
这三本书的组合，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却让苏清然的心头，猛地一跳。
她翻开那本《本草纲目》。
与书架上那些崭新的书籍不同，这本书，己经被翻阅得，起了毛边。书页里，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大量的标记和注解。
而那些被重点标记出来的药材，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那就是……剧毒。
乌头、断肠草、见血封喉……
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映入她的眼帘。
而在注解的部分，凌彻，更是用一种，极其冷静和专业的笔触，分析着这些毒药的化学成分、毒发机理，以及……如何，与其他药材配伍，以达到，增强或掩盖其毒性的效果。
这哪里是在研究中医？
这分明，是在研究，如何用中医的手段，去杀人！
苏清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背后升起。
这个凌彻，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我们这位凌家大少，所图的，并不仅仅是医经那么简单。”莫聿尘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书桌前。
他的目光，同样落在了那本《本草纲目》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了一抹，冰冷的杀意。
一个精通现代金融，又在暗中研究古代毒术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再让他，得到了《青囊医经》里，那些足以颠覆现代医学认知的、关于人体经络和气血运行的秘密……
后果，不堪设想。
“他想成为，下一个‘魔鬼’。”苏清然轻轻地，吐出了这句话。
甚至，比那个，只懂得用暴力和金钱，来解决问题的莫老太爷，更加可怕。
因为，他掌握着，更先进、也更隐蔽的……杀人技术。
“所以，那张底牌，他一定会，藏在一个，他认为最安全，也最能，彰显他智慧的地方。”莫聿尘的目光，开始在整个书房里，重新，快速地扫视起来。
他的视线，掠过书架，掠过墙上的挂画，掠过桌上的笔墨纸砚……
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那套，看起来，与整个书房的古典氛围，有些格格不入的、黑色的，高级音响设备上。
“林旭。”他淡淡地开口。
“在。”
“把它，给我拆了。”
林旭微微一愣，但随即，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道：“是！”
他叫来两名手下，拿来专业的工具，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台，价值不菲的音响，给大卸八块。
复杂的电路板，精密的零件，散落了一地。
然而，里面，除了那些，本该有的东西之外，依旧是，空空如也。
难道，又猜错了？
苏清然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就在这时，莫聿尘却缓缓地，蹲下了身子。
他没有去看那些，被拆得七零八落的零件。
他的目光，反而，落在了那根，连接音响的、最不起眼的……电源线上。
那是一根，很粗的、黑色的电源线。看起来，平平无奇。
莫聿尘伸出手指，在那根线上，轻轻地，捏了捏。
然后，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从旁边一名手下的腰间，抽出了一把多功能刀，用那锋利的刀刃，对着那根电源线的外层绝缘皮，轻轻地，一划。
嗤啦一声。
黑色的胶皮，被整齐地，划开了一道口子。
露出的，却不是里面，本该有的、红蓝相间的铜芯电线。
而是一卷，被卷得，极细极细的、泛黄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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