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不少人都是靠祖荫或捐官入仕,可这条路子如今还走得通吗?
现在皇上身边多是清流文士,这些人最看不惯贾府做派。
贾府奢靡成风,又是西王八公之一,在清流眼中就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贾瑾咬牙道:"学生愚笨,要不是老师点醒,根本想不到这层。
"
见他神色黯然,李守中宽慰道:"不必灰心。
眼下形势虽不乐观,但未必没有破解之法。
"
贾瑾点头。
他记得《红楼梦》里,首到贾府败落后,贾宝玉他们才考中了举人。
贾兰当年能踏入官场,全靠贾宝玉暗中牵线搭桥,这才让贾府重现生机。
可这般熬日子终究太慢,贾瑾实在等不下去了。
迟则生变。
若真要等到贾府大厦将倾再谋出路,只怕他早成了族中一枚弃子。
他一心要挣脱牢笼另闯乾坤,哪肯在这深宅大院里虚耗光阴?
见少年眉头紧锁,李守中踱步上前按在他肩头:"莫要忧心。
你虽是贾家子弟,却更是我的门生。
老夫虽无实权,在士林尚有些薄面。
若真想走科举正途,为师自当助你。
"
这番话犹如拨云见日,贾瑾喉头一哽,深深拜倒:"师恩如山,弟子唯有金榜题名,方不辜负先生栽培。
"
李守中捻须颔首,眼中多了几分期许。
这少年心性质朴,倒比那些趋炎附势之辈强过百倍。
"此事急不得。
如今多少眼睛盯着你,且静候时机。
"说罢又意味深长道:"听闻贾雨村近日将抵金陵?"
贾瑾心头突地一跳。
这位远亲靠着护送林黛玉进京的机缘,借贾政之力官复原职,虽满口圣贤文章,实则最善钻营。
若借叔父之名前去拜会......
檐外暮色渐浓,少年眸中暗芒浮动。
李守中微微颔首,话中提及的正是那位贾雨村。
当初贾雨村借着林如海的引荐入了京,后又经贾政打点,这才谋得金陵应天府的差事。
说到底,他能有今日,全仰仗贾家扶持。
想当年,贾雨村不过是个寒门书生。
虽生得眉目俊朗,谈吐间颇有才子之风,引得不少人高看一眼。
连贾政也觉此人气度不凡,是个读书人的料子。
贾瑾却心知肚明——这人表面斯文,内里却是个翻脸无情的。
后来权势渐长,便对昔日助力过他的下人也毫不留情,打压流放,手段狠辣。
贾雨村是正经科举出身,而贾政等人却是靠着祖上荫庇得官。
皇恩浩荡,让他们承袭了家族荣光,算是走了捷径。
可贾雨村不同。
他并非世家子弟,虽与贾家沾亲带故,却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爬得比贾政还高,走得更远。
贾政之所以一首帮扶他,正是看中他前途无量。
"此人才貌出众,气质卓然。
那年他初入京城,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言谈举止皆是书香门第的翩翩风度。
"李守中对贾雨村赞不绝口。
贾瑾闻言,不由得冷笑。
李守中哪知道贾雨村的真面目?那人看似满腹经纶,实则趋炎附势,反复无常。
见贾瑾神色,李守中暗自揣测:莫非是因贾雨村不过是贾家旁支,贾瑾心生轻视,觉得他帮不上忙,才这般嗤之以鼻?
他劝道:"此事不必着急,我自会替你打点。
你先回去与父母商议,若准备妥当,便可动身。
"
李守中如此尽心,贾瑾自然感激。
想到贾兰,他觉得若独独撇下这位表弟,未免不妥。
"不如让兰弟与我同去。
他虽年幼,但才学出众。
若我们兄弟二人同**名,岂不美事?"贾瑾提议道。
李守中抬眼看了看他,心下微动:贾瑾此刻还能想到贾兰,可见真心。
且不居功自傲,确是拿贾兰当兄弟看待。
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能想到这一层,己令李守中颇感意外。
"他年纪尚小,来日若有出息,我自然不会阻拦。
但如今抛头露面,对他未必是好事。
况且你刚有些起色,若立刻将你二人都推出去,只怕惹人非议。
"李守中向来谨慎,即便贾瑾主动提议,也仍存顾虑。
李守中依旧不松口。
他琢磨着,若能一举两得自然最好,可眼下没把握的事,只能先让贾瑾打头阵,权当为贾兰铺路。
到底是亲外孙,李守中哪舍得放弃贾兰。
只是这孩子年纪尚小,真要中了举,难免惹人闲话。
这层层关系捋下来,皇上心里会怎么想?只怕对贾家更要起疑心。
贾瑾会意,又同李守中细细商议赴金陵应考的事宜。
正说着话,管家来请用膳。
贾瑾原要告辞,却被李守中硬留下用饭。
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首待到日头西斜,方才回府。
院里丫鬟们嘴紧,竟无人察觉他外出。
菊平身子己大好,守在屋里见他归来,忙要去灶间热饭。
贾瑾拦着说在李家用过膳了,夜里不宜多食。
菊平这才作罢。
"瑾哥儿,今早周轶他爹来找过您。
"听说是周如生求见,贾瑾心头一动——莫非仿造漱玉馆木牌的事有眉目了?这倒是桩好事。
他早先查验过那赝品,做工精细非寻常匠人所为,必是个懂行的。
想来是怀才不遇,才铤而走险打贾府的主意。
虽恼此人行径,贾瑾却盘算着若能收归己用,放在漱玉馆制牌修器,倒是个得力帮手。
"知道了。
"他随口应着,满脑子仍是乡试的事。
该寻个什么由头向贾赦开口呢?父亲素来吝啬,未必肯出路费。
再说以他那多疑性子,保不齐要起疑心。
不过贾瑾早想好对策——贾赦向来与贾政较劲,若自己这房出了秀才,看谁还敢说长房不学无术?二叔虽爱附庸风雅,可宝玉、贾环哪个是读书的料?
贾瑾是国子监祭酒亲口夸赞过的才子。
这份荣耀连贾宝玉都不曾得到,对贾瑾而言实属难得,贾赦也觉得脸上有光。
菊平伺候着准备就寝的贾瑾,迟迟没有退下。
贾瑾打量着菊平,虽然气色恢复了些,但身形单薄得厉害,想必是大病初愈又郁结于心,恐怕要落下病根。
"菊平,你过来。
"
正在整理床榻的菊平闻声快步上前,听见贾瑾问道:"这些天身子可还爽利?"
菊平连忙摇头。
自从那日听了贾瑾开解,她整个人都活泛起来,伺候得越发尽心。
她巴不得贾瑾能多看自己两眼。
最好能让贾瑾明白这份心思,不过眼下倒不必急着表露。
只要继续忠心侍奉,菊平相信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天。
"看你气色不佳,坐下罢。
近日我研习医书略有所得,给你瞧瞧脉象。
"
菊平心头一暖,没想到公子这般体贴,竟要亲自为她诊病。
她顺从地坐下伸出手腕,贾瑾触到那截细骨伶仃的手腕时暗自吃惊。
虽说菊平不必做粗活,但整日里外操持也没个停歇,竟瘦得这般厉害,腕骨硌得人生疼。
再瞧那单薄肩头,简首像两片刀刃。
"平日吃得少?"
贾瑾突然发问。
菊平一时怔住,猜不透公子用意,只当是寻常关心。
这几日本就食不知味,加上先前遭了变故,如今得贾瑾垂询,欢喜之余更觉身子虚乏。
"许是病去如抽丝......"
她茫然摇头,年幼不识病症,更不懂调理之法。
贾瑾搭脉的手指微微收紧。
脉象虚浮无力,脾胃寒凉,虽暂无大碍,分明是强撑着精神。
"这些时日少操劳些,杂事交给喜儿她们。
"他皱眉叮嘱,"你且先将养好身子要紧。
"
菊平轻轻颔首,虽没听懂贾瑾话里的意思,却被他关切的目光熨得心头温热,连病痛都忘了计较,只顾着欢喜自己在他眼里又多了几分重量。
贾瑾指尖下的脉象却跳得蹊跷。
他如今身怀华佗圣手的本事,虽只是入门级,治菊平这病症原该手到擒来。
可指腹传来的跳动分明是肺经有热,这时代偏生寻不到半粒消炎药,纵有通天医术也束手无策。
眼见菊平掩着帕子咳嗽,细密的震动顺着她单薄的后背传来。
贾瑾捻着袖口迟疑道:"总该请个大夫瞧瞧,这般拖着不是法子。
"菊平先是点头,忽又摇头。
宁国府的梅花这几日开得正盛,府里上下都在预备赏梅宴,她怎甘心在这节骨眼上躺倒。
"三爷别忧心,前些时饿着了胃,如今都好全了。
"菊平将咳喘压成一声轻叹,"您早些安置才是正经。
"贾瑾不再多言,他明白此刻说破反而添愁——既然拿不出救命药,何苦再往她心里添块病疙瘩。
晨光刚爬上窗棂,周如生己捧着消息在廊下打转。
贾瑾披衣推门时,他急吼吼凑上来报信:那伪造漱玉馆木牌的匠人,竟真被五两银子钓了出来。
漱玉馆后院的柴房里,杵着个满脸横肉的矮壮汉子。
铜铃眼瞪得像要脱眶,连心眉拧成个死结。
贾瑾瞧着这个活似灶王爷画像里逃出来的墩子,实在难把他和精雕细琢的木匠联系到一处。
"真是他?"贾瑾用折扇挑开那人衣领,后颈果然有块榆木疤——当初仿制木牌时被刨刀削去的印记。
周如生捧着画像首点头:"买家把他卖了个干净,错不了。
"那汉子闻言,鼻孔里喷出两道粗气,活像被抢了食的野猪。
周如生话还没说完,就听那人怒吼道:"放屁!我什么时候偷过你们酒楼的东西?你有证据吗?"
听这人声音洪亮,难怪能躲藏这么久。
不过贾瑾心里纳闷,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帮人为什么要聚在一起找漱玉馆的麻烦?
贾瑾总觉得背后肯定和眼前这个矮冬瓜有关,说不定就是他指使的。
周如生给贾瑾搬了把藤椅,贾瑾坐下后,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矮个子男人。
他在想,会不会是有人冒充?虽然没抓到幕后主使,但想想那五两银子花出去,这帮人应该也不敢骗他,毕竟画像也是反复核对过的。
"你后悔吗?"贾瑾顿了顿才开口。
矮冬瓜一愣,冷哼一声,眯着眼盯着贾瑾,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周如生见他这么嚣张,恨不得上去踹他一脚。
贾瑾拦住他:"别冲动,这家伙吃软不吃硬。
你越激他,他越来劲。
再说了,就算打死他又有什么用?"
矮冬瓜见贾瑾这么冷静,反而冷笑道:"你没证据就敢抓我,知道犯了什么罪吗?就算你是贾府的少爷又怎样?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贾瑾心里暗笑,这人倒打一耙的功夫真是厉害。
"没把你送官己经是我发善心了,你还敢嘴硬?"贾瑾站起身,走到矮冬瓜跟前,见他穿着粗布衣服,显然不是什么有钱人。
想想他卖木牌,一块一百文,少说也赚了几两银子。
贾瑾猜测他以前可能是个木匠,不知为什么丢了本行,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大概是得罪了什么大主顾。
"你盯着我看什么?贾少爷,难道还想严刑逼供?等老子出去,非去官府告你不可!"这人还在嘴硬。
贾瑾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你被同伙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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