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瑾沉默了。
这些天沉迷系统，竟没注意到邢夫人背地里搞的小动作。
看着喜儿委屈的模样，他才意识到身边的下人跟着自己受了多少罪。
"喜儿......"
话还没说完，张氏就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一见喜儿的样子，立刻拽开她："你跟少爷嚼什么舌根？少爷这几天正忙，你拿这些琐碎事烦他，仔细我揭了你的皮！"
"张妈妈，让她说。
我在这院子里，总不能当个睁眼瞎。
"贾瑾沉下脸。
张氏愣了下，埋怨地瞪了喜儿一眼。
她心里清楚，贾瑾就算受了委屈，在贾赦和邢夫人面前也讨不着好，何必再去碰钉子？要是伤了父子情分，往后可怎么处？
得了贾瑾撑腰，又见张氏不再阻拦，喜儿终于把前些日子受的委屈倒了出来。
原来她去领月钱时，邢夫人身边的嬷嬷不仅冷言冷语，连带着对贾瑾也诸多不敬。
奴才的态度就是主子的意思，邢夫人表面和善，背地里早把贾瑾当成肉中刺。
喜儿为贾瑾抱不平，自然跟那嬷嬷争执起来。
邢夫人知道后，当即就发落了喜儿。
"她打你了？"贾瑾盯着抽泣的喜儿追问。
虽然没听说邢夫人动用私刑，可后宅似海，太太要整治个丫鬟还不容易？
喜儿没吭声，但贾瑾心里透亮——当初婉拒邢夫人让他搬去同住的好意，这位继母怕是记恨在心了。
那天贾瑾从外面回来就去找张氏询问情况，张氏对他说，邢夫人贪图钱财，要是贾瑾住在院子里，邢夫人就能借着他的名义多报销些账目。
所有的开销都算在贾瑾名下，贾赦本来就对贾瑾不满，连带贾母他们也觉得是贾瑾乱花钱，最多责备邢夫人管教无方。
到时候邢夫人做的坏事全让贾瑾背了黑锅，后果不堪设想。
贾瑾早知道邢夫人贪财。
邢夫人明白从贾赦那里捞不着油水，平时就巴结讨好，事事顺着贾赦，只求贾赦别插手管家的事。
喜儿被邢夫人责罚，这事早就能料到。
贾瑾紧锁眉头，邢夫人当众打喜儿耳光，这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虽说贾瑾是邢夫人的儿子，但院里管教丫鬟的事，邢夫人本不该多管闲事。
见贾瑾脸色难看，张氏轻手轻脚走过来劝道："瑾少爷，这些天你刚得些体面，老爷太太都觉得光彩。
处置个丫环不算什么，可要是被人抓到把柄，往后在院里就要被人说闲话了。
"
第贾瑾转过头看着张氏，知道她说得没错，而且句句在理。
他虽想替喜儿讨公道，但也得等待合适时机，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大事。
要是他能说服邢夫人和贾赦还好，要是不成，喜儿就会被邢夫人安上个**主子的罪名。
贾瑾回头看了看喜儿。
这丫头年纪不大，也就比贾瑾大个两三岁。
在现代不过是个初中生年纪的小姑娘。
要是因为自己一时冲动害了她，那罪过可就大了。
"张妈妈，我明白了。
"
见贾瑾眉头渐渐舒展，张氏总算放心了些，但她还是担心邢夫人给贾瑾使绊子不是头一回了。
只要邢夫人认定贾瑾故意跟她作对，往后贾瑾的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贾府里少爷小姐每月的零花钱都是二两银子，可这二两银子在不同人手里的用处天差地别。
贾瑾的二两银子，除去买笔墨纸砚，遇到些办事的下人还得另外打赏，根本剩不下几个钱。
没钱真是寸步难行。
何况贾瑾现在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吃穿用度全靠府里供给，就指着这二两银子开销。
虽说贾府一视同仁，但每个主子的待遇大不相同。
就拿贾宝玉来说，他的二两银子足够维持体面的生活。
贾瑾虽然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贾宝玉，可书上写得明明白白，贾宝玉每天赏赐小厮下人就得一吊钱，这一吊钱就是一两银子。
光靠府里给的二两月钱，还不够贾宝玉打赏两天下人的。
贾宝玉深得贾母宠爱，王夫人和贾政对他也不严苛。
每次宝玉出门，贾母总要塞些零花钱，生怕他在外头缺银子使。
相比之下，贾瑾的处境就艰难多了。
贾母压根不记得有他这个孙子，邢夫人更是对他横眉冷对，能给他个好脸色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贾瑾得想办法给自己找条财路。
想到这里，贾瑾心里越发烦闷，就叫上贴身丫鬟菊平陪他出去散心。
菊平见外头刮着寒风，特意从衣柜里取出一件银鼠皮袄给他披上。
"瑾少爷，外头风大，当心着凉。
"
贾瑾点点头。
他屋里的丫鬟都比他年长，照顾起人来就像亲姐姐一般体贴。
菊平稳重，喜儿活泼，都是张夫人特意**来伺候他的。
主仆二人往后院小门走去。
穿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成片的芭蕉林连着梨花院，游廊蜿蜒其间。
园中奇石嶙峋，最引人注目的是临湖而立的水榭楼台。
湖水泛着微波，虽己入冬，却依旧清澈见底，碧绿的水色让人看了神清气爽。
这般纯净的自然风光，也唯有在这年月才能得见。
菊平见他望着湖面出神，忽然想起魏姨娘为救他而溺亡的往事，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湖边湿气重，您伤寒才好，可别靠太近。
"
贾瑾这才回过神。
见菊平满脸忧色，知道她是怕自己伤心，便宽慰道："不碍事，我们去亭子里坐坐。
"
这座水榭设计精巧，半边悬在湖面上。
一面装着透亮的纱窗，另一面立着整块的玻璃镜。
西周雕栏画栋，既有松竹梅的纹样，又刻着流云纹饰。
贾瑾暗暗惊叹。
早听说贾府建筑精妙，今日一见，连个小小的亭子都这般巧夺天工。
菊平正要撩开纱帘，不料亭内早己有人。
只见贾琏正带着宝玉等人围坐下棋，案几上摆满了时鲜果品。
见到这位同父异母的长兄，贾瑾总觉别扭。
贾琏年长他十余岁，又是贾赦嫡子，父子情分自然比他这个庶子深厚得多。
正欲悄悄退开，宝玉的目光却恰好扫了过来。
贾瑾从未与贾宝玉谋面，但瞧见那人圆润如满月的脸庞，颈间悬着莹润玉佩，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便知定是宝玉无疑。
贾琏正坐在宝玉对面，双眉紧蹙盯着棋盘，全然未觉身后有人进来。
"可是瑾弟来了？"
宝玉嗓音清亮，面容间透着几分阴柔。
被点名的贾瑾不便离去，只得穿过人群向众人施礼，而后静静立在贾琏身后。
贾琏待他冷淡疏离，仿佛对待不相干的路人。
他们兄弟本就不亲近，在人前也从不掩饰这层关系。
贾瑾面露窘色，只好低头研究棋局。
倒是一旁的迎春笑吟吟招呼他："瑾弟快来与我们同乐。
"
因与迎春年纪相仿，贾瑾便挨着她坐下。
面对这群稚龄孩童，他不敢张扬，何况贾琏在场，越是显眼越招兄长厌烦。
只是贾瑾心中纳闷：素来倨傲的贾琏为何会对宝玉这般殷勤？两人相差十余岁，若在棋局上输给宝玉，岂不颜面尽失？
这时探春拈起一枚白子，推开贾琏娇嗔道："不许琏哥哥帮手，我定要亲手赢他。
"话虽如此，落子却全无章法，连贾瑾这门外汉都看出她是故意露破绽。
贾瑾暗自嗤笑：荣国府众人最会逢迎，谁不知宝玉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凤凰，阖府上下无不捧着让着，连这些公子小姐也要故作谦让。
果然，宝玉执黑数招便杀得探春弃子认输。
探春摊手嗔怪："又让你赢了。
"贾瑾冷眼旁观，见她面上佯怒，眼底却藏着笑意。
（第贾瑾心知探春绝非等闲，若只是个寻常姑娘，在这深宅大院早被埋没了。
偏她手段了得，日后必是贾府举足轻重的人物。
今日输棋，不过给宝玉做脸罢了。
贾瑾但笑不语。
宝玉见他神情，忽然想起近日家塾中方秀才常夸贾瑾勤勉，连老太太都赞他长进。
宝玉原存疑虑，今日见贾瑾气度沉稳，身上竟透着文墨清气，莫非当真转了性子？
"瑾弟莫推辞，且与我对弈一局。
"宝玉不由分说拉着贾瑾入座，根本不给他推拒的余地。
贾瑾坐在贾宝玉对面，盯着空荡荡的棋盘，不得不让着这位小少爷几手。
贾宝玉虽然机灵，可到底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哪里比得上贾瑾的心思缜密。
贾瑾年长他几岁，下棋时自然更沉得住气。
不过几回合，贾宝玉便有些招架不住，眉头微皱。
迎春在一旁瞧着贾瑾那副专注的模样，轻轻咳嗽两声，笑道："瑾哥儿倒是偷偷用功了，连我们都瞒过去了。
"
她这话带着几分调侃，站在旁边的贾琏也不由得看向贾瑾。
贾瑾顿时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再瞥一眼贾宝玉，他原本散漫的眼神竟隐隐透出一丝不悦。
贾瑾捏着黑子，迟迟未落。
抬头间，正对上贾琏的目光，那眼神分明带着警告。
他心里一紧，猛然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可不是寻常孩子，而是贾府上下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若是惹得贾宝玉不痛快，往后在这府里的日子只怕更难熬。
自己根基尚浅，何必平白树敌？
手中棋子微微一颤，落在了边缘处。
贾宝玉立刻抓住破绽，步步紧逼，最终堪堪战成平局。
贾瑾赶紧挠头装傻："宝二哥果然厉害，这招我竟从未在先生那儿学过，实在巧妙！"
一听他奉承，贾宝玉脸上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
"瑾哥儿你也不错。
"
贾宝玉说完，兴致勃勃连落数子，眼看就要获胜。
贾瑾故作苦恼，摇头叹气，首到贾宝玉即将取胜之际，他才猛地一拍大腿："不管了，就下这儿！"
这颗黑子一落，局势瞬间逆转，贾瑾反败为胜。
贾宝玉怔了怔，随即大笑："好！糊涂人也有灵光一闪的时候！"
他全然不顾贾瑾的感受，只顾自己痛快。
贾瑾虽心中不悦，面上却不露分毫。
这一手反败为胜并未引起贾宝玉的怀疑，只当他是歪打正着。
贾瑾既不想输得太难看，又不愿得罪这位小祖宗，这才故意露个破绽，让贾宝玉以为是运气使然。
可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贾琏？
贾瑾低头不语。
贾琏即便看出他在藏拙又能怎样？终究是亲兄弟，难道还会胳膊肘往外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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