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闻声展颜,说话的正是冯紫英——
冯唐老将军的公子冯紫英。
贾瑾打量着眼前这位冯公子,又见他身后跟着几位才俊,心想冯紫英素来受人敬重,加之此番为冯老将军操办寿宴,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冯紫英年少有为,传闻京城里论骑射功夫无人能出其右。
更难得的是他文武兼备,在年轻一辈中堪称翘楚。
冯紫英随父亲向宾客见礼后,因与那些长辈们年岁悬殊说不上话,便向父亲告退,带着几个才华横溢的门客往后花园闲逛。
恰巧撞见高公子吟诗,宝玉和贾瑾与他争锋相对。
这场好戏正被冯紫英听了个真切,在竹林后驻足片刻才现身。
冯紫英暗自诧异,贾瑾行事作风与众不同。
虽是庶出身份,面对高公子之流却丝毫不露怯意,对答如流且句句在理,这份气度令他暗暗称奇。
对那位高公子,冯紫英虽认可其才学,却厌恶其恃才傲物的做派,心中早有微词。
高公子见冯紫英到来,又听出话里话外都在回护贾瑾二人,顿时面红耳赤。
尤其瞧着宝玉面露得色,才知他与冯紫英竟是旧相识。
这高公子也是个糊涂的,冯紫英分明唤了宝**名,他却仍懵然不知宝玉身份。
众人与冯紫英见礼寒暄后侍立一旁,暗自庆幸方才没有因贾瑾年少而与之争执,也未因高公子有些才名就公然站队。
若因此开罪冯紫英,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冯紫英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身后几位宾客,这些人里有京城显贵家的少爷,也有出身贫寒却师从名家的才子,个个都是有名有号的人物。
待冯紫英与众人寒暄过后,他特意拉过贾瑾和贾宝玉向众人郑重介绍:"这位便是荣国府鼎鼎大名的宝玉公子,旁边这位是他的弟弟贾瑾,如今可是漱玉馆的台柱子。
"
这番话引得众人纷纷露出恍然之色。
谁不知荣国府有位含着美玉降生的公子,那玉上还刻着神奇的字迹。
传闻他是天仙转世,生得眉目如画却是个男儿身,通身透着灵秀之气。
今日得见贾宝玉真容,果然名不虚传,当真带着几分仙气。
再看那贾瑾,虽没有兄长那些传奇故事,却也生得仪表堂堂。
冯紫英接着解释道,贾瑾年纪虽比在座诸位都小,但执掌着漱玉馆,更是馆里的活招牌,自然当得起贵客之礼。
这些读书人谁没听过漱玉馆的盛名?京城里无论富贵贫贱,都爱去那儿听些新奇故事。
此刻听说那些脍炙人口的话本竟出自眼前这个扎着总角的小少年之手,众人不禁露出诧异之色。
传闻中的话本大家竟是个垂髫小儿,这与想象中实在相去甚远。
但冯紫英从不说谎,观贾瑾气度确实不凡,想来真是漱玉馆的当家主人。
众人窃窃私语间,贾瑾仰头望着风流倜傥的冯紫英,心里泛起些酸涩。
想到这位将军既能文又能武,更觉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在场众人暗自揣度,这贾家两兄弟将来必有大造化。
有些寒门子弟虽得名师青睐,却也明白与勋贵世家的云泥之别。
贾宝玉与贾瑾生来就在他们难以企及的高度。
也有几个清高的读书人与那位高公子一般,对这两位世家子颇不以为然——不过是仗着祖上荫庇罢了。
这些贵公子整日吃喝玩乐就能做人上人,让那些凭真才实学立身的年轻人如何心服?虽说面子上还得过得去。
那位高公子见冯紫英如此礼遇贾家兄弟,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只得强颜欢笑。
这时候他哪敢驳冯紫英的面子,连冯紫英都敬重的人,他更没胆量得罪。
高公子赶忙向贾宝玉和贾瑾作揖赔礼:"方才是我高某有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二位公子,还望海涵。
"
贾宝玉随意摆摆手,他本就不在意这些虚礼。
见高公子这般爽快认错,倒觉得此人光明磊落,心里反而添了几分好感。
贾瑾冷眼看着这群人,心知他们不过是看在冯紫英的份上。
有冯紫英撑腰,这位高公子也不得不服软。
但肚里究竟打的什么算盘,那就难说了。
方才还自诩才高八斗、一身傲骨,转眼就对权贵低头哈腰。
冯紫英刚亮出他们身份,这高公子就立刻丢了骨气。
见高公子与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其余人精也纷纷上前寒暄。
贾瑾二人一一回礼后,冯紫英这才打圆场:"家父举办文会,本意就是让诸位以文会友。
切磋学问,胜负都是雅事。
"
贾瑾瞥了冯紫英一眼没作声,这种场合轮不到他开口。
贾宝玉更是心不在焉,只觉得这场面荒唐可笑。
贾瑾索性跟着宝玉行事,他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高公子抢先附和:"冯兄说得极是。
今日正好借诗词较量,方才若有得罪之处,不如以诗论高低。
"
他自信满满,盘算着定要压过宝玉二人。
方才丢了颜面,现在正好借机挽回。
赢了贾府双骄,不仅能雪耻,更能扬名立万。
虽说表面言和,心里却发狠要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冯老将军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今日文会群英荟萃。
若能得将军青眼,对日后科举仕途大有裨益。
皇上偏爱清雅之士,眼下冯老将军设下诗文雅集,正合了圣意,说不定皇上还暗中授意冯老将军在此选拔才俊。
众人摩拳擦掌,毕竟冯紫英这位重量级人物己然到场。
此时再故作谦逊反倒显得矫情。
"高兄所言极是,既来此地,自当以真才实学论高下,其余皆是虚妄,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过是祖上余荫。
"
接话的是高公子身旁另一位世家子弟。
贾瑾察觉二人交情匪浅,想必是臭味相投之辈。
不过他心里明镜似的,即便二人志趣相投,真要触及利害时必定各自盘算。
"说得在理。
"
众人随声附和,这群糊涂蛋不知不觉成了两位公子的马前卒。
"漱玉馆的盛名早有耳闻,听说那位妙公子才华横溢,不想竟是瑾兄弟当面。
"
贾瑾暗自皱眉,琢磨不透高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与高公子交好的几人纷纷将矛头指向贾瑾,莫非因他是庶出就觉得软弱可欺?
还是为方才之事寻衅报复?
三言两语间,贾瑾便被推至风口浪尖。
有人首截了当,有人拐弯抹角,话里话外都在质疑他的才学。
分明不信那些话本出自他手,暗指有人代笔。
贾瑾心下冷笑,这些所谓清高的读书人表面道貌岸然,实则阴阳怪气,分明将他视作异类。
遇见真正有权有势的便噤若寒蝉,专挑他这等好拿捏的欺负。
沉默不代表任人宰割。
那高公子见众人响应,愈发得意忘形,仿佛抓住了贾瑾什么把柄。
"瑾兄弟年幼,纵使话本写得好,诗赋未必在行。
不知可曾读过哪些典籍,识得多少文字?"
贾瑾冷眼斜睨。
高公子见他默不作声,越发来劲。
方才不过说了几句,反被扣上欺凌弱小的帽子。
偏巧让冯紫英听见,倒显得自己以大欺小。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人都对贾瑾的才学存疑,不信冯紫英不起疑心。
贾瑾凝视着高公子扭曲的面容,暗叹此人用心歹毒。
明知文人最重风骨,他虽非正经读书人,到底顶着才子名号。
贾瑾心想,要是让高公子在外面乱传漱玉馆的话本与自己无关,那可就糟了。
这不等于说他贾瑾借着别人的东西往自己脸上贴金吗?到时候不仅漱玉馆生意要受影响,自己的名声也得跟着完蛋。
这帮读书人最会嚼舌根,用不了几天就能把闲话传遍京城。
万一传到那些当官的老爷们耳朵里,自己这科举之路怕是还没开始就要断送了。
这高公子的手段,可真够阴毒的。
"高公子虽说比我年长几岁,可这搬弄是非的本事倒比我强得多。
"贾瑾冷笑道,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半头的书生。
瞧他一副斯文模样,骨子里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
贾瑾这话说得首白,把高公子噎得一愣。
他万万没想到,贾瑾竟敢当众给他难堪。
高公子霎时变了脸色,气急败坏道:"你胡说什么!今日是冯老将军的寿宴,你说话怎么这般不知分寸!"
"说难听话的可不是我。
"贾瑾寸步不让,"我对冯老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向来敬重。
老人家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今日大寿本是想好好拜见,偏生被高公子坏了兴致。
"
贾瑾才不在乎高公子什么来头。
管他家里有多少达官贵人撑腰,肚子里装着多少墨水,在贾瑾眼里,这位高公子根本不足为惧。
"你放——你血口喷人!"高公子急得差点爆粗口,"我的才学轮得到你来评说?我出身大学士府第,师从名家,早得了秀才功名,秋闱便要下场应试,文章才学自有公论。
"
高公子在这群公子哥里能说得上话,正是仗着这个秀才的身份。
贾瑾听罢只觉得可笑。
区区一个秀才就这般张狂,要是中了举人,还不得变成第二个方仲永?
见贾瑾面露讥讽,高公子更是火冒三丈。
方才在冯紫英面前还端着架子,这会儿干脆撕破脸皮。
"高公子既然知道自己是大学士之后,就该明白大学士手握权柄。
谁知道你这秀才功名里,有没有令尊的手笔?至于才学配不配得上这名头,高公子心里应当有数,何必非要人说破?你自己不怕丢人,我们这些旁人倒替你害臊。
"
高公子闻言,攥着拳头就要上前,可碍于冯紫英在场,终究没敢动手。
要说这高公子的名声,十成里有九成是靠他那个当大学士的老子。
至于那个秀才功名,天晓得是不是走了门路。
贾瑾今日当众戳穿这层窗户纸,就是要让高公子也尝尝被人败坏名声的滋味。
高公子心里憋着一股火气,方才他确实存了抹黑贾瑾的心思,谁承想竟被对方当场揪住了话柄。
此刻被人拿住短处的高公子慌了神,西下张望时看见有人捂嘴偷笑,脸上更是火辣辣的。
他越想越害怕——要是这事传到圣上耳朵里,万一彻查起来被他爹知道,往后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冯兄你看这......"高公子急得向冯紫英投去求救的眼神。
原本在看热闹的冯紫英见高公子开口,便对众人道:"诸位且慢,既是文会,逞口舌之快终究落了下乘。
不如各展才学,用真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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