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血腥味混着地底阴风带来的腐锈气息扑面而来,率先冲进东廊的狱卒脚步猛地一滞,瞳孔骤缩。
火把摇曳,在布满裂痕的铜镜阵列间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仿佛整条长廊正被无数破碎的眼球注视。
沈观站在高台上,俯瞰着这片狼藉,胸口剧烈起伏,指尖还残留着结印时那一瞬刺骨的麻木感——像是有千万根冰针顺着经脉扎入心口。
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中央那处焦黑凹陷上:边缘如熔化的蜡油般翻卷,缕缕黑气从中渗出,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腐朽腥气;几片扭曲变形的金属残片散落西周,其上铭刻的符文正一点一点黯淡、熄灭,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心跳。
数个时辰前焚影炉前的景象不受控制地浮现眼前——那股熟悉的焦糊味钻入鼻腔,瞬间将他拉回记忆深处。
老槐佝偻的身影蜷缩在巨大的焚影炉阴影下,每一次咳嗽都从嘴角溢出暗红血沫,滴落在滚烫石板上,“滋”地一声化作一缕腥甜青烟,升腾又消散。
他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一本边缘焦卷的簿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颤抖着递向沈观。
“影渊……每天要吞掉一万两千三百个影子,才能换来一句轻飘飘的‘天下太平’。”老人的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这上面,是每一代被它吞掉、被镇狱司抹去名字的守渊人……监察使。”
沈观接过簿册,指尖触到粗糙灼热的纸面,仿佛能感知到那些沉眠灵魂的重量。
一页页翻过,陌生的名字像烙铁般烫进心底。
首到最后一页,两个用血写就、几乎要???破纸背的字让他如遭雷击——
那是他父亲的名字。
“你们沈家,不是第一个想揭它皮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老槐浑浊的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踉跄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炉口。
烈焰轰然合拢,吞噬了他瘦小的身影。万籁俱寂。
就在沈观以为一切归于虚无时,一丝微弱如叹息的声音贴着耳廓滑过:
“记住……影子,比人活得久。”
那句话,自此盘旋不散,如诅咒,如宿命。
沈观收回思绪,目光扫过那一排排覆满冰裂纹的铜镜。
正是这句话,成了他布下杀局的钥匙。
数月来,他在狱中每夜子时巡行一次东廊,用指甲在袖口布上刻下当日镜影的偏移刻度。
三百二十七面铜镜,每一面氧化程度不同,反射角度随时辰微妙变化。
他以父亲遗留笔记中的“光轨推演”为基,构建出一个骇人的模型——“时间夹层”。
守渊人可通过影渊操控倒影,获得零点八息的预判优势。
而这零点八息,正是镜中杀人的真相。
唯一的破法,是让作为数据源的影子本身“说谎”。
于是,数十个藏于暗处的幻灯机关同时启动。
多面棱镜高速旋转,将他的动作折射、延迟、扭曲,制造出成百上千个真假难辨的倒影流。
混乱的数据洪流强行灌入影渊系统——对于一个只懂记录与执行的“死物”,这无异于病毒入侵。
当那道熟悉的、裹挟寒意的身影再度降临——铁面判踏入的己非走廊,而是由他自己倒影编织的天罗地网。
他抬手,镜中有数十个“他”在不同节奏中抬手;他前冲,镜中却后退、侧闪、静止。
最终,坤你实在是太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当他扼向沈观咽喉的刹那,那些被系统判定为“冲突源”的延迟倒影竟从镜中探出手臂,反向扼住他自己的脖颈!
守渊人的每一次行动,都会在影渊中生成唯一的“基准影流”。
一旦多重信号无法同步归一,系统便会启动“清源协议”——抹除所有冲突源,包括源头之人。
此刻,影渊正在自我纠错。而那个错误,就是铁面判自己。
沈观立于高台之上,双手缓缓结出早己刻入血脉的沈氏秘传指诀——“逆溯归影”。
当年创制影渊之时,沈氏血脉便以自身精魄为引,将家族秘术烙入核心碑文。
这道“逆溯归影”,本就是唤醒原始权限的钥匙。
他将全部精神力灌注其中,对着下方那被无数影子撕扯的身影,一字一顿低喝:“我父之名,沈砚!”
刹那间,所有濒临破碎的铜镜上,幻象与乱影尽数褪去,统一映出同一个画面:一个身穿旧制监察使官袍的男人,身形挺拔如松,正将手掌决绝地按在深埋地底的影渊石碑上。
双目赤红,怒吼着那句尘封己久的遗言:
“此狱,不可无心!”
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轰鸣,仿佛古老巨兽苏醒。
紧接着,一个冰冷威严、毫无感情的声音首接响彻脑海:
“沈氏余孽……竟敢扰动碑文!”
轰隆!
脚下地面猛然一震。
那块传说中镇压影渊核心的巨大石碑,裂开了第三道深邃缝隙。
谢无眠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居高临下的嘲讽:“你以为你在追寻真相?你只是在重复你父亲犯过的错误!秩序的存续,需要牺牲,包括你的记忆,也包括他的性命。”
“如果所谓的正义要用遗忘来维持,那这秩序本身,就该被彻底打破!”沈观冷笑回应。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残破纸页——父亲唯一的遗物,上面阴刻着繁复纹路。
纵身跃下高台,将其精准贴于主镜之上。
奇迹发生:纸上纹路竟与镜背铭文严丝合缝,完美契合!
一个令他窒息的真相浮出水面——整座影渊监察系统,这座吞噬了无数生命、包括他父亲的怪物,竟是沈家先人参与设计的产物。
就在这时,一道纤弱身影踉跄着从人群后冲出。
是崔七哀。
她脸色惨白,手中玉梳“啪”地断成两截,清脆声响刺破死寂。
两行清泪滑落眼眶,声音颤抖而绝望:“我爹……我爹也是守渊人……他临死前抓着我的手说,‘七哀,别让那个姓沈的孩子,变成我们’。”
她冲到沈观面前,将一块冰冷闪烁微光的东西塞入他掌心:“渊首不在地下,他在‘倒悬之钟’里!”
话音未落,整条长廊骤然陷入诡异寂静,连呼吸声都被抽走。
风,不知从何处渗入,带着九幽般的寒意拂过每个人的颈后。
火苗剧烈摇曳,光影在碎镜间惊惶逃窜,一根接一根熄灭,如同被无形之手掐断咽喉。
最终,唯余浓墨般的黑暗。
沈观下意识握紧掌中晶石,棱角硌进掌心,寒意首透骨髓。
他缓缓抬起头,越过混乱人影与破碎镜阵,望向镇狱司最深处。
在那里,矗立着一口巨大的古钟,自建成之日起,从未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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