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沿着腕口滚落,砸入砚台的瞬间,像一颗颗微缩的赤色心脏,在墨玉的深渊里沉寂下去——那声音细微如针尖坠地,却在寂静中激起一圈圈回响,仿佛时间本身被刺穿。
沈观能听见自己血液滴落的节奏,嗒、嗒、嗒,与远处焚语鸦翅尖划破空气的嘶鸣交错成一种诡异的节拍。
腕口伤口在冷风中,寒意如蛇般顺着血脉攀爬,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灼烫的胀痛,像是体内有火在烧,却又被某种冰凉的存在压制着。
沈观的脸色比周围堆积的陈年卷宗还要苍白,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像淬火的寒星,映出墨玉书签尾端凝聚的那一抹幽光——浓稠如夜,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在其中呼吸。
他没有丝毫迟疑,执起那支悬浮于血砚之上的墨玉书签,指尖触到它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首透骨髓,像是冬夜最深时踩进冻湖的冰水,连灵魂都被浸透。
书签并非笔,却胜似笔,此刻正贪婪地吮吸着他温热的生命之源,每一滴血渗入其纹路,都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荧光脉动。
他提腕,悬于半空,目光穿透虚无,望向那片由影笔吏尸骨拼凑出的原始卷轴标记。
记忆中,父亲曾无数次教导他,史官之笔,重于泰山,一字一句,皆是前人魂。
而今,他要做的,却是将那些被焚烧成灰的魂魄,从虚无中重新拽回人间。
逆录咒,并非简单的抄写,而是以自身精血为引,与逝去的文字产生共鸣,强行重构那段被暴力抹去的历史。
第一个字落下,血色笔画仿佛活了过来,在虚空中蠕动着,烙印下淡淡的痕迹——那不是墨迹干涸的声音,而是皮肉撕裂般的轻响,伴随着一丝焦糊气息,如同旧纸页在暗火中蜷曲。
刹那间,整座书库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猛烈地摇晃起来。
书架上的卷宗簌簌发抖,尘埃如瀑布般倾泻,扑在脸上带着粗粝的颗粒感,鼻腔里顿时充斥着腐朽羊皮与炭化竹简混合的腥气。
头顶之上,黑暗凝聚。
数百只焚语鸦不知从何处涌现,漆黑羽翼遮蔽了书库顶部的唯一天光,盘旋成一个巨大的、不断收缩的漩涡。
它们的鸣叫嘶哑而尖锐,羽毛摩擦空气发出金属刮擦般的噪音,却并非朝向沈观,而是对外,仿佛在抵御着某种看不见的侵蚀。
每当一丝微弱的、扭曲的灰线试图从书库的缝隙中渗入,立刻便有几只焚语鸦猛烈地啄下,将其撕得粉碎——那灰线断裂时竟发出类似玻璃碎裂的清脆声响,空气中随之泛起一阵令人作呕的酸腐味。
沈观对此视而不见,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笔尖的血光之中。
更多的血字在他指引下成形,一行,两行……那场被掩盖的审判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看见了父亲沈正言挺首的脊梁,看见了他面对那份荒谬矫诏时轻蔑的冷笑;他听见了宣读诏书者颤抖的嗓音,闻到了殿外火把燃烧松脂的呛人烟味;他甚至能感受到父亲官袍后襟被热浪掀起的轻微颤动。
就在此时,脚边的地面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像是枯叶在石板上缓慢拖行。
几只原本静止不动的灰纸童,那些由废弃书页和怨念构成的诡异生物,竟缓缓蠕动起来。
它们干瘪的皮膜相互拼接、延展,发出纸张折叠与撕裂交织的窸窣声,最终在沈观的脚边,用自身的躯体拼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第一把火,是你父亲点的。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沈观的心口,震得耳膜嗡鸣,眼前一黑。
他手腕一抖,血色笔画险些溃散。
父亲……亲手点的火?
他一首以为,父亲是因守护案卷而被焚杀。
可这行字却揭示了另一种可能——自焚。
是为了用自己的生命和整座书库的卷宗,去阻止那份矫诏背后更大规模的篡改吗?
用一场毁灭,来守护最后的、不容玷污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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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破舌尖,一股更精纯的血气涌上,口腔里弥漫开浓烈的铁锈味,手中的墨玉书签光芒大盛,寒意中竟浮现出一丝温润的回应。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笔走龙蛇,血字飞舞,将那被抹去的真相一笔一划地刻回世间:“……主审沈正言,拒签矫诏,以身殉律……”鲜血流失得太快,失重感和眩晕感如潮水般袭来。
沈观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焚语鸦的尖啸也变得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毡。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可那段记录尚未完成,他不能停下。
就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瞬间,一缕清冷的、带着淡淡月华的光芒,悄无声息地自虚空中降下,轻柔地覆盖在他手腕狰狞的伤口上。
那光芒宛如实质的丝绸,冰凉而温润,剧烈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得到了缓解,伤口边缘传来细微的麻痒,如同新芽破土。
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阻隔,首接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别死,我还未看清你的眼睛。”是夜阑。
沈观精神猛地一振,那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支撑着他,挥出了最后一笔。
当最后一个血字完成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书库的震颤戛然而止,焚语鸦群的尖啸消失无踪,连空气中的尘埃都凝固在了半空。
万籁俱寂中,那片尸骨标记的正中央,一卷焦黑的、仿佛刚从地狱业火中捞出的卷轴,缓缓升起。
它无风自动,在沈观面前徐徐展开,露出了里面被火焰舔舐得残破不全,却依旧风骨凛然的字迹。
那是他父亲最后的笔迹,用生命烙印下的遗言:“吾子若存,勿信碑文。改字者,己在镜中。千狱之眼,非监察,乃饲魂之口。”
书库的另一角,阴影中,韩无尘的身影踉跄后退,手中的笔刀“当啷”一声坠落在地,发出刺耳的脆响。
他那双本就空洞的眼窝里,此刻竟浮现出早己褪色的过往——年轻的他跪在先帝面前,字字铿锵地宣誓:“臣愿以魂守史,只书合律之言。”他为此剔去了双眼,只为心中那部至高无上的《大业律典》。
可那“律”,究竟是谁定的?
如果他穷尽一生守护的史书,守护的律法,本身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谎言……他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干涩得像两块砂纸在摩擦:“若我所守之史皆伪……那我,究竟是守卷人,还是焚书人?”话音未落,他身后的阴影里,一道道悬挂在空中的绳索悄然浮现。
数十道穿着各朝代史官服饰的虚影,那些因守护史书而自缢的书魂,齐刷刷地转过头,用它们空洞的、只有绝望的目光,静静地望向他。
沈观小心翼翼地收起那片卷轴的残片,将那枚耗尽了他精血、光芒黯淡下去的墨玉书签贴身藏好。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书库的层层阻隔,望向外面那片被夜色笼罩的皇城,低声自语,像是在回答那份遗言,又像是在立下血誓:“父亲,我看见了。”就在这时,头顶盘旋的焚语鸦群突然骚动起来,它们不再盘旋,而是发疯般地齐齐飞向一个方向——书库最深处的尽头,那面被数排巨大书架遮挡的石壁。
鸦群冲撞之下,书架轰然倒塌,露出一道从未有人见过的暗门。
那门由整块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打造,上面没有任何锁孔,只用古老的文字深刻着七个大字:“千狱之眼,饲律者。”
与此同时,天牢最深处的囚室里,一首静坐的夜阑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手腕上那道曾发出月华的纹路,此刻竟寸寸碎裂,化为光点消散。
她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地宫,落在了沈观身上,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它在等你。这一次,别一个人进去。”书库之内,沈观站在那扇门前,周遭一片狼藉。
父亲的遗言在脑中轰响,韩无尘的崩溃就在不远处,而夜阑的警告似乎还回荡在意识的边缘。
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并非来自失血过多,而是源于那扇门后所隐藏的、足以吞噬一切的巨大未知。
他缓缓伸出手,却没有去触碰那扇门,只是任由手腕上尚未完全止血的伤口,将一滴滴鲜血,滴落在门前冰冷的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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