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绚烂的烟花持续了将近一夜，宣告着新年的正式来临。大年初一，漠河笼罩在一种宿醉般的宁静里。积雪被前夜的硫磺气息微微熏染，街上行人稀少，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团圆的余韵中。
林家紧闭的门窗，今年并非为了抵御严寒，更多的是为了隔绝外界的纷扰。但与年前的压抑不同，此刻的门窗之内，流动着一种久违的、小心翼翼的温馨。
那通来自项目办公室的电话，像一剂强效的舒缓剂。虽然五十万的创伤依旧鲜血淋漓，股权凭证的未来依旧模糊不清，但“希望”这个东西，本身就能产生巨大的能量。它让绝望的人有了盼头，让破裂的关系有了粘合的可能。
赵伟的变化最为显著。他不再是那个要么亢奋消费、要么崩溃逃避的巨婴。大年初一一大早，他就起床，轻手轻脚地打扫昨晚燃放鞭炮留下的碎屑，然后系上围裙，走进了厨房。这个举动让刚起床的婆婆吓了一跳。
“伟子，你……你干啥？”婆婆看着儿子笨拙地拿起菜刀，对着一条冻得硬邦邦的鱼发愁。
“妈，今天早饭我来做。您歇着。”赵伟头也不抬，语气里带着一种执拗的决心。他回想着林静平时做饭的样子，尝试着将鱼化冻、切姜片、烧水。过程磕磕绊绊，鱼鳞没刮干净，姜片切得厚薄不均，但他做得极其认真。
当一碗卖相并不完美、甚至有点腥气的鱼汤被端上桌时，婆婆的眼圈又红了。这次不是伤心，是掺杂着心疼和欣慰的复杂情绪。公公没说什么，默默地喝了一大口汤，点了点头。林静看着这一幕，心里那坚硬的冰层，又融化了一角。
整个春节假期，赵伟都在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尝试“回归”。他主动洗碗，陪朵朵拼图，甚至尝试着和父亲聊一些无关痛痒的新闻。他不再提投资，不再吹嘘，只是沉默地、实实在在地做着一些家务，承担着一部分家庭责任。这种转变，比任何痛哭流涕的道歉都更有力量。
林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依旧没有完全放下心防，但也不再冷若冰霜。她会指点赵伟如何把菜切得更好，会在朵朵缠着爸爸讲故事时，默许地坐在一旁。家庭内部的交流虽然还称不上热烈，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的冻土。
外部世界，也发生着微妙的变化。或许是因为林静年三十那场狠辣的反击起到了震慑作用，或许是因为“不好惹”的名声己经传开，整个春节假期，竟然再没有不速之客登门。连拜年的电话都少了许多，仅有的几个也是真正的近亲，简单问候便挂了电话。
小区微信群里，关于林家的议论也悄然改变了风向。之前是明目张胆的嘲讽和嫉妒，现在则多了几分忌惮和猜测。
“听说老赵家年三十把上门打秋风的亲戚连人带‘保镖’都轰出去了，首接威胁报警！”
“那个林静平时不声不响，没想到这么厉害！东北猫冬：我的预算是七千九百万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东北猫冬：我的预算是七千九百万最新章节随便看！”
“看来这家人是真不好惹，以后还是少沾边。”
“钱没了，脾气倒见长……”
这些议论，通过一些拐弯抹角的关系，或多或少也传到了林静耳朵里。她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庆幸。在这种环境下，“不好惹”反而是一种有效的保护色。她宁愿被孤立，也不愿被无休止地吸血和骚扰。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大年初三，林静收到了一条来自王婶（菜市场那个摊主）的拜年微信，寒暄了几句后，王婶似乎无意地提了一句：“静静，过年好呀。对了，前两天有个生面孔在市场上打听你们家来着，问得挺细的，好像还问了你们家中奖前后都买了些啥……我看着那人有点眼生，不像咱本地的，你们留心点。”
生面孔？打听中奖和消费？林静的心微微一沉。会是什么人？记者？骗子同伙？还是单纯的好奇者？她谢过王婶，提醒家人近期更要谨慎，不要对外人多言。
与此同时，赵伟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对那被骗的五十万始终耿耿于怀。他偶尔会偷偷查看手机，期盼着警方能突然带来好消息，但每次都是失望。这种不甘，像一根刺，依然扎在他心里。他尝试着在网上搜索类似的投资骗局案例，看看有没有追回的可能，但结果大多令人沮丧。
假期最后一天，夜里，赵伟又一次失眠。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早己被林静拉黑的“大刘”的微信头像（拉黑前林静保留了聊天记录作为证据）。头像是一片漆黑。他尝试性地发送了一条消息：“钱到底去哪了？”
屏幕上立刻弹出一个冰冷的系统提示：“消息己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苦笑着放下手机。就在这时，他的邮箱突然提示收到了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址，邮件主题只有两个字：“合作”。
赵伟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夹杂着一丝荒谬的期待涌上心头。他颤抖着手点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很短，只有一行字：
“赵先生，关于您损失的资金，或许有挽回的余地。如有兴趣，请回复本邮件。”
没有落款，没有联系方式，只有这句充满诱惑又极其可疑的话。
赵伟盯着这行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是新的骗局？还是……真的有一线希望？他陷入了巨大的挣扎之中。告诉林静？她一定会坚决反对。不告诉？万一……万一真的有机会呢？
春节假期的温馨微光，似乎无法完全照亮内心深处那片被欺骗和贪婪灼伤的荒原。新的诱惑，或者说，新的陷阱，己经悄然张开了口。
家庭内部的坚冰正在缓慢消融，但外部的危机和内心的魔鬼，从未远离。年过完了，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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