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我的脑海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轰然炸开了。
我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那张信纸,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父亲那熟悉的笔迹,像一个个烧红的烙印,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烫得我,眼眶生疼。
“别自责,也别愧疚。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与你无关。”
“我选择走这条路,不是因为你的那番话,而是因为……我累了。”
“帮我……照顾好她。”
我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巨大的、几乎要将我整个人都颠覆的,战栗。
我……我刚才,都做了什么?
我刚才,都对他,说了些什么?
离婚。
我嫌你脏。
我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疯狂回放着顾西洲听到那句话时,脸上那片瞬间死寂的、灰败的绝望。
他那双熄灭了所有光亮的、空洞的蓝眸,像两把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里,然后,疯狂地,搅动着。
疼。
好疼。
疼得我,几乎要无法呼吸。
我错了。
我彻彻底底地,错了。
我用最残忍的言语,将一个背负了十五年沉重枷锁的、无辜的男人,亲手,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他,甚至,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为什么?
顾西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着这份,本不该由你来承受的,沉重的罪孽?
你为什么,宁愿让我误会你,怨恨你,也不肯将这封信,拿出来?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那滚烫的液体,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从我的眼眶里,汹涌而出,“啪嗒”,“啪嗒”,砸在那张己经泛黄的、脆弱的信纸上,迅速地,晕开了一片片,深色的水渍。
我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我甚至都来不及,去擦拭脸上的泪水。
我抓着那封信,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地,冲出了卧室。
我要去找他。
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见到他!
我要告诉他,我错了。
我要告诉他,对不起。
我要告诉他,我收回我刚才说的,那些混账话。
我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疯似地,向着楼下冲去。
“顾西洲!”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恐慌,而变得尖利,破碎,甚至,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般的哭腔。
“顾西洲!你在哪儿?!”
偌大的别墅里,空空荡荡,只有我自己的声音,在来回地,激荡着,显得那么的,苍白,而又无力。
客厅里,没有人。
那盏璀璨的水晶吊灯,依旧散发着冰冷的光。
沙发上,那个被他随手扔下的手机,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不在。
他走了。
在我用最恶毒的言语,将他的心,捅得千疮百孔之后,他终于,选择,离开了我这个,亲手将他打入地狱的,刽子手。
这个念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瞬间,痛得,几乎要窒息。
不。
不会的。
他一定,还在这栋房子里。
我像一个疯子,开始在这座巨大的、空旷的房子里,西处地,寻找着他的身影。
书房,没有。
餐厅,没有。
健身房,影音室,酒窖……
都没有。
我找遍了,我们曾经一起留下过欢声笑语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都没有他。
他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我的腿,一软,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冰冷的巨网,从西面八方,向我,席卷而来,将我,死死地,包裹住。
我忽然,很害怕。
我害怕,我会就此,失去他。
我害怕,那个总是将我护在身后,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会真的,不要我了。
我害怕,我们之间,会真的,就此,画上一个,我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血色的句号。
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蜷缩在地板上,将脸,深深地,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第一次,感到了,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彻骨的孤独与绝望。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忽然,从我的身后,响了起来。
我的身体,猛地一僵。
我缓缓地,抬起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然后,我的瞳孔,猛地,缩紧了。
是他。
是顾西洲。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他换下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穿上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款式简单的黑色风衣。
那件风衣,衬得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愈发的,挺拔,也愈发的,孤寂。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小小的行李箱。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行李箱。
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片死寂的、毫无生气的灰白。那双深邃的蓝眸,也依旧是那片空洞的、熄灭了所有光亮的灰烬。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我。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向他冲了过去。
“顾西洲!”
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冰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我将手里的那封信,发疯似地,举到他的面前。
“你看!你快看!”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语无伦次,“这是我父亲……我父亲留下的信!是写给你的!”
“他说,他不是因为你才……他说,与你无关!一切,都与你无关!”
“对不起……顾西洲,对不起……”我的眼泪,再度,汹涌而出,“我错了……我刚才,都是在说胡话……你别当真,好不好?”
“我收回,我全都收回。”
“我们不离婚……我们永远,都不离婚。”
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道歉着,乞求着。
我像一个犯了错的、急于得到原谅的孩子,将自己所有的恐慌与悔恨,都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双空洞的蓝眸,甚至都没有,在我手里的那封信上,停留哪怕一秒钟。
仿佛那封,足以洗刷他十五年罪孽的,迟到的真相,对他而言,己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手。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
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他用他那冰凉的、带着一丝微不可查颤抖的指尖,轻轻地,拂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然后,他看着我,缓缓地,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哑,像一片被风吹散的、了无生气的烟。
“晚晚,”他叫着我的名字,那曾经充满了无限宠溺的两个字,此刻,从他的嘴里吐出来,却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疲惫的温柔,“别哭了。”
“再哭,就不漂亮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这封信,”他终于,将目光,落在了我手里的那张信纸上,那双空洞的蓝眸里,闪过了一丝,我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
“十五年前,苏叔叔去世后,我曾经,去拜祭过他。”
“苏阿姨,把这封信,交给了我。”
“她说,这是苏叔叔,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她说,她知道,苏叔叔的死,不怪我。”
“她还说……”他顿了顿,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浓得化不开的,悲哀,“她希望我,忘了这一切,好好地,活下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原来,他从十五年前,就知道自己是无辜的。
可是,他却……
“那你为什么……”我的声音,剧烈地颤抖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
“因为,”他看着我,脸上,缓缓地,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这是我欠他的。”
“欠……林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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