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仇？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周通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那被泪水与痛苦浸泡得模糊的意识，在瞬间，有了一丝清明。
他缓缓地，抬起头，用那双布满了血丝、充满了绝望的眼睛，看向眼前这个比他小了十多岁的少女。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那张苍白却又异常平静的脸。
她的眼神，深邃得像一片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股子与他此刻的绝望，截然相反的、冰冷刺骨的……战意！
“报仇？”周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充满了自嘲与苦涩，“拿什么报仇？就凭我们？”
“他们是魔鬼！是杀人不眨眼的‘影卫’！我们……我们连他们有几个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那刚刚燃起的一丝火苗，似乎又要在无尽的恐惧中，被彻底浇灭。
“谁说我们不知道？”
林舒薇的声音，平静而又清晰，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投入他那死寂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向那支被她带回来的、插在桌角的黑色长箭。
“它，不就在这里吗？”
周通的目光，下意识地，随着她的手指，落在了那支箭上。
那支箭，是他所有噩梦的源头。那诡异的银色箭羽，那漆黑如墨的箭身，每一个细节，都像烙铁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只是看上一眼，便会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血色的黄昏，回想起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的身影。
他不敢看，也不愿再看。
“一支箭，又能说明什么？”他痛苦地，移开了视线。
“能说明的，有很多。”
林舒薇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桌边，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了那支黑箭。
她将箭矢，横举到油灯之前，昏黄的光线，穿透那银色的箭羽，在墙壁上，投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周大哥，你仔细看。”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能够安抚人心的力量，“这箭羽，你可见过？”
周通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再次将目光，投向那片银色的羽毛。
他仔细地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痛苦地摇了摇头：“没……没见过。这种羽毛，银白如雪，却又轻若鸿毛，韧性十足，我从未在任何一种飞禽身上见过。”
“没错。”林舒薇点了点头，“我也没见过。但我的‘系统’，却认得它。”
系统！
听到这两个字，周通那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光彩！
他想起来了！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拥有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神鬼莫测的能力！她能分析万物，能洞悉人心！
或许……或许她真的能从这支箭上，看出什么端倪！
“系统……它……它说什么？”周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急切与期待。
林舒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指尖，轻轻地，拂过那片银色的箭羽，她的脑海中，一行行淡蓝色的数据，清晰地浮现出来：
【物品名称：北海雪隼尾羽（加工品）】
【产地：极北之地，雪龙山脉以北，北海冰原。】
【特性：轻盈、坚韧、破风性极佳，可极大提升箭矢飞行的稳定与精准度。此鸟为北狄王庭独有之贡品，驯养、捕猎、私藏者，皆为死罪。】
【备注：每一根雪隼尾羽，都需在北狄王庭的‘司羽监’进行登记、备案，并烙印上肉眼不可见的、独一无二的编号。】
看着这几行信息，林舒薇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周大哥，这种鸟，名为‘北海雪隼’，只产于极北之地的冰原之上，是北狄王庭的独有贡品。”
“北狄王庭？”周通的瞳孔，猛地一缩！
作为曾经的北疆边军，他对这个名字，再熟悉不过了！
北狄，乃是盘踞在大周北境之外的草原霸主，与大周，乃是世仇！百年来，边境之上，战火不断，双方早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鹰巢”的人，怎么会用北狄王庭的贡品，来制作箭矢？！
这……这根本就不合常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林舒薇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最关键的是，每一根雪隼尾羽，都像我们大周的官印一样，有着独一无二的‘防伪印记’。而这支箭上的印记，指向的，是三年前，北狄王庭，送给我大周朝廷的一份‘国礼’。”
“什么？！”
周通失声惊呼，他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般，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脸上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尽数被一种极致的震惊与愤怒所取代！
“国礼？北狄人送来的国礼，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鹰巢’的手中？！还被他们，用来屠杀我大周的边军士卒？！”
“这……这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相信！
这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重大，太过骇人听闻！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大周的朝堂之上，出了一个……不，甚至是一群，能够接触到“国礼”级别的、位高权重的内鬼！
这意味着，这个所谓的“鹰巢”，其背后的势力，己经渗透到了大周的权力中枢！
更可怕的是，他们，竟然与大周的死敌——北狄王庭，有着不清不楚的勾结！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江湖仇杀，或是秘密组织争夺宝藏了。
这是……通敌叛国！
“没什么不可能的。”林舒薇的眼神，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们小队覆灭之后不久，北疆，是否发生过什么大事？”
周通闻言，浑身一震，他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
片刻之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与难以置信的骇然。
“黑狼军……主帅……蒙恬将军！”他一字一顿地，从牙缝中挤出了这个名字，“就在我们出事后不到一个月，蒙帅他……他被朝廷以‘通敌’的罪名，召回京城，下了天牢！整个黑狼军，也因此被拆分、重组……”
“而指证蒙帅‘通敌’的最关键证物，就是一封，据说是从北狄王庭截获的、蒙帅写给北狄大单于的……亲笔密信！”
说到这里，周通的呼吸，己经变得无比粗重！
一个可怕的、让他遍体生寒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滋长！
林舒薇看着他，缓缓地，说出了那个呼之欲出的、残忍的真相。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蒙恬将军，根本就没有通敌呢？”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呢？”
“一个由‘鹰巢’，或者说，由‘鹰巢’背后那位身居高位的‘上尊’，一手策划的、目的就是为了扳倒蒙帅，掌控北疆兵权的……惊天大局呢？”
“而你们小队，之所以会全军覆没，不是因为你们撞见了什么北蛮探子，而是因为……你们无意中，撞见了正在执行这个‘栽赃计划’的‘影卫’。所以，你们……必须死。”
轰！！！
林舒薇的这番话，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周通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三年来，困扰他、折磨他的所有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他们追击的所谓“北蛮探子”，会拥有那般神鬼莫测的箭术？
为什么他们覆灭之后，军中没有进行任何深入的调查，便草草地以“遭遇强敌，不幸殉国”结案？
为什么蒙帅，这样一位忠心耿耿、战功赫赫的沙场宿将，会突然背上“通敌叛国”的千古骂名？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意外！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巨大阴谋中，最无辜、最卑微的牺牲品！
“噗通！”
周通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他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发出了如同野兽哀嚎般的、压抑而又痛苦的嘶吼！
那嘶吼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愤怒，与滔天的怨气！
他恨！
他恨自己当年的无能与懦弱！
他更恨那些藏在幕后，草菅人命、颠倒黑白的罪魁祸首！
林舒薇没有去扶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发泄着心中积压了三年的痛苦与仇恨。
她知道，有些伤疤，只有用最残忍的方式揭开，让里面的脓血流尽，才能真正地，获得新生。
许久，许久。
周通的嘶吼，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那双通红的眼睛里，所有的恐惧、懦弱与绝望，都己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烈火淬炼过的、坚硬如铁的……杀意！
“姑娘。”
他对着林舒薇，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从今往后，我周通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能为我那十一个兄弟，为蒙帅，讨回一个公道！”
“我周通，万死不辞！”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那个曾经的铁血斥候，在这一刻，终于，回来了！
林舒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周通！
一个挣脱了心魔，心中燃着复仇烈火的周通！
因为，接下来，她要走的每一步，都将是……地狱。
“周大哥，请起。”她上前，将周通扶起，随即，从怀中，取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小小的、被折叠起来的纸，上面，用炭笔，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线条。
“这是什么？”周通不解地问道。
“这是我刚刚，根据‘系统’的分析，画出来的东西。”林舒薇的眼中，闪烁着智慧与决绝的光芒，“‘影卫’很强，强到我们无法与之正面抗衡。所以，我们要赢，就不能按他们的规矩来。”
“他们要我一个人去黑风岭，我就……一个人去。”
“但是，他们只说了，我是一个人去。却没说……我不能带别的东西去。”
她将手中的纸，缓缓展开。
“周大哥，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用来对付那些地痞的……‘秘密武器’吗？”
周通闻言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了一团璀璨的光芒！
他想起来了！
是那些……能瞬间产生大量浓烟，让人睁不开眼、无法呼吸的……烟雾弹！
还有那些……能让人浑身瘙痒、皮肤溃烂的……毒粉！
“姑娘的意思是……”
“没错。”林舒薇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疯狂的弧度，“黑风岭，是他们的主场。但只要我们准备得当，我们，未必不能……反客为主！”
她指着纸上那复杂的图样，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我根据黑风岭的地形，结合‘系统’给出的风向、湿度等数据，设计的一个……‘礼物’。”
“一个，足以将整个黑风岭，都变间地狱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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