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婧醒了。
这个消息像一道春雷瞬间驱散了笼罩在东宫上空多日的阴霾。宫人们奔走相告，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傅燎大将军在得知消息后更是破天荒地在自己书房里一个人喝了整整一坛的庆功酒，喝得酩酊大醉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场“苏醒”并不是风雨过后的彩虹而是另一场更猛烈的足以撕裂人心的暴风雨的前奏。
寝殿内傅兰婧静静地靠在床头，她己经能自己小口小口地喝粥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像一张纸但那双杏眼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明，清明得甚至有些过分了，像两潭深不见底的不起一丝波澜的古井。
杜越泽就坐在她的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意松开。他看着她那双凤眸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的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兰婧，”他一遍又一遍地不知疲倦地唤着她的名字“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快要被你吓死了……”
傅兰婧没有看他，她的目光落在窗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上眼神有些飘忽。
“杜越泽，”她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我们谈谈吧。”
杜越泽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好。”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你想谈什么？是想吃城东那家的桂花糕了还是想去城西的布庄扯几匹新料子做衣裳？都依你。等你身子好些了我陪你去。不我让他们把整个铺子都搬进宫里来让你挑。”
他以为用这种方式可以岔开那个他不敢去触碰的话题。
可他低估了傅兰婧的清醒和决绝。
“放我走吧。”
简简单单的西个字却像西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地一寸一寸地凿进了杜越泽的心脏最深处。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那双凤眸里充满了震惊受伤和一种被背叛的滔天怒火。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是能掉出冰碴子来。
“我说放我走。”傅兰婧缓缓地转过头迎上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她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平静平静得近乎残忍“你登基之后昭告天下恢复我傅家嫡女的身份将我记入宗室玉牒。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从此以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杜越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猛地站起身因为情绪太过激动牵动了肩上尚未痊愈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可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居高临下地死死地盯着她“傅兰婧！你再说一遍！”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傅兰婧没有被他吓到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抽了出来。
那个动作很慢却像一把刀在割裂着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牵连。
“杜越泽你现在是皇帝是大梁的天子。你的婚姻从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它关系着朝局的稳定关系着天下的人心。”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阐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而我呢？我算什么？一个罪臣与叛臣之后一个顶着‘护国公主’虚名的‘假’千金！我的亲生母亲是欺骗了你舅舅害得他骨肉分离十几年的罪人！我的亲生父亲是与晋王同流合污毒杀你父王篡夺你江山的帮凶！我的存在就是你皇权之上一个最大的也是最耻辱的污点！你让我如何心安理得地坐上那个母仪天下的后位？你又让天下的臣民如何去看待你这个娶了仇人之女的皇帝？”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杜越泽的脸上。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她说的全都是对的。
是啊他可以不在乎他可以为了她与天下人为敌。可是他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他能抹去那段血淋淋的肮脏的过去吗？
不能。
“我离开才是对你对舅舅对所有人都最好的选择。”傅兰婧看着他那双清澈的杏眼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水光那里面是无尽的悲哀和深沉的足以将人溺毙的爱意“我爱你杜越泽。正因为爱你所以我不能成为你一生的污点不能成为你开创盛世的绊脚石。”
“所以你就要走？就要离开我？！”杜越泽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断了。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那双充血的凤眸里燃烧着疯狂的偏执的火焰“我告诉你傅兰婧！不可能！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我半步！你要是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锁在这揽月轩让你一辈子都见不到外面的太阳！”
他又变回了那个乖张暴戾的康宁侯世子。
傅兰婧看着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反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含着泪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和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用沉默和即将开始的绝食来抗议他这如同囚笼般的令人窒息的爱。
一场激烈的情感风暴最终以两败俱伤的结局惨淡收场。
杜越泽在暴怒之后也陷入了巨大的痛苦和挣扎。他知道他错了。他用最伤人的方式试图留住她却反而将她推得更远了。
当天深夜他独自一人来到了傅燎的将军府。
叔侄二人在书房里彻夜长谈。
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谈了些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一早杜越泽回到揽月轩时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昨日的暴戾和疯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沉重的平静。
他走到傅兰婧的床边看着那个依旧不肯睁眼看他一眼的女孩声音沙哑。
“我答应你。”
傅兰婧的身体微微一颤。
“我可以给你时间给你空间让你去想清楚。”杜越泽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像是从血肉里挤出来的一样“但不是放你走。”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朕要去一趟皇陵祭奠先祖也为父王母后迁陵正名。短则一月长则三月。在我回来之前你必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地活着。”
“等我回来，”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凤眸里是最后的也是最卑微的恳求“我们再谈好不好？”
傅兰婧紧闭的双眼眼角缓缓地滑下了一滴泪。
她没有回答。
却也没有再拒绝。
杜越泽走了。
带着一身的疲惫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离开了这座让他感到窒息的宫殿。
他要去皇陵不仅仅是为了祭祖。
他要去验证那个在先帝密信中看到的那个让他毛骨悚然的关于“活死人”和“多眼蝎子”的惊天秘密！
(http://www.220book.com/book/MTY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