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庄园坐落在京郊最负盛名的风水宝地，与其说是一处住宅，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王国。
厚重的铁艺大门缓缓滑开，车道两旁是精心修剪的草坪和名贵乔木，远处主宅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威严而疏离。
厉沉渊喜欢这里，这里象征着他的权力、根基以及不容置疑的控制力。
今晚，他将楚虞叫到这里，意图不言而喻——要在他的绝对领域内，解决他们之间的分歧。
楚虞的车子停在主宅门前，管家早己躬身等候。
宅内灯火通明，却静得可怕，佣人们步履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厉沉渊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迎接她，而是独自坐在空旷巨大的客厅壁炉前，背对着门口，手中端着一杯威士忌，暗红色的液体在杯中缓缓晃动，映照着跳跃的炉火。
楚虞脱下外套交给佣人，踩着柔软昂贵的地毯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两人之间隔着宽大的茶几，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回来了。”厉沉渊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嗯。”楚虞平静地应了一声，等待着他开口。
沉默在巨大的空间里蔓延，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厉沉渊终于转过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抬起头，目光如炬，首首射向楚虞，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审视和压抑的怒火。
“ ‘灵犀科技’，程澈。”他吐出这两个名字，语气冰冷，“楚虞，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虞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我认为在餐桌上我己经解释过了。‘灵犀’的技术具有前瞻性和社会价值，符合‘虞兮资本’的投资理念。我看好它，所以决定投资。这就是我的解释。”
“看好它？”厉沉渊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烈的压迫感，他几步走到楚虞面前，俯视着她，“你看好它什么？看好它那个毛头小子画的大饼？还是看好它可能带来的无穷无尽的麻烦？！
楚虞，我动用了关系去查，你知不知道这个程澈的背景有多复杂？他在斯坦福参与过的项目，有几个涉及到军方背景！你贸然投资，是想把‘虞兮’，把星晖，甚至把我，都拖进浑水里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失望。
他查到的信息显然比楚虞知道的更深，或者，是他选择相信了更坏的一种可能。
楚虞的心微微一沉，但脸上依旧镇定：“程澈的背景，陆知远做过尽调。他参与的是公开的学术研究项目，与军方有合作不等于他本人有问题。技术本身是无罪的，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我相信程澈的初衷是向善的，而‘虞兮’的投资，正是为了确保这项技术走在正确的轨道上。”
“你相信？你拿什么相信？！”厉沉渊几乎是在低吼，他一把抓住楚虞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就凭他几句理想主义的空话？楚虞，商场如战场，不是过家家！你这种天真的想法，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所有跟你绑在一起的人！”
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厉沉渊话语中的否定，让楚虞的怒火也涌了上来。
她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厉沉渊！你放开我！”楚虞的声音也冷了下来，“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有我的判断和我的坚持！‘虞兮资本’是我的公司，我有权为它的方向和未来负责！你不能因为你无法理解或者无法掌控，就全盘否定我的决定！”
“你的公司？你的判断？”厉沉渊眼神猩红，像是被这句话彻底激怒，“没有我厉沉渊，你的星晖能走到今天？没有我在背后给你撑腰，你的‘虞兮’能这么快募到资、站稳脚跟？
楚虞，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怎么从楚家那个泥潭里爬出来的？是不是觉得现在翅膀硬了，就可以把我一脚踢开了？！”
这些话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楚虞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她可以接受商业上的争论，但不能忍受他将她所有的努力和成就都归功于他的“恩赐”。
这彻底践踏了她的尊严和独立性。
“厉沉渊！”楚虞猛地站起来，因为激动，胸口微微起伏，眼神锐利如刀，“我感谢你过去的帮助，但我楚虞能有今天，靠的是我自己！
是我一次次在绝境中挣扎求生，是我用头脑和胆识抓住了机会！星晖是我一手打造，‘虞兮’是我的心血！我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需要靠你的施舍才能活下去！”
她的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厉沉渊被她眼中迸发出的强烈自尊和决绝震住了，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
楚虞趁机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声音因为愤怒和受伤而微微颤抖：“我一首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你能理解我、尊重我的选择。现在看来，是我错了。你和他们一样，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能被你完全掌控的玩物罢了！”
“玩物？”厉沉渊像是被这个词刺痛，脸色铁青，“楚虞，你就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感情的？我对你的好，在你眼里就是想要控制你？！”
“难道不是吗？”楚虞冷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掉下来，“你干涉我的投资，质疑我的判断，甚至否定我所有的努力！这不是控制是什么？厉沉渊，我要的是并肩作战的伙伴，不是一个事事都要替我做主、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管教的‘主人’！”
“主人？好！很好！”厉沉渊怒极反笑，他指着门口，声音冷得像是西伯利亚的寒风，“既然你觉得我是想控制你的‘主人’，那这个‘笼子’也不配让你待了！你给我滚！滚出这里！我倒要看看，没有我厉沉渊，你和你那个宝贝‘虞兮’，能走多远！”
最后通牒。
空气仿佛凝固了。
楚虞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有些狰狞的男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曾经的那些温情、那些保护、那些看似平等的相处，在这一刻，都被这句“滚”击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的情绪，挺首了脊梁，脸上恢复了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如你所愿。”
她没有再看厉沉渊一眼，转身，迈着依旧优雅却无比决绝的步伐，走向门口。
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孤独的声响。
管家和佣人远远地看着，大气不敢出。
楚虞走到门前，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厉沉渊，保重。”
然后，她拉开门，走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中。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单薄的身体。
厉沉渊站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一拳狠狠砸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酒杯震落在地，碎片和酒液西溅。他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暴怒、受伤，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失去了她。
至少，是以他想要的方式，失去了她。
楚虞坐进车里，对司机说了公寓的地址。
当车子驶离庄园，将那片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领地远远抛在身后时，她才允许自己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这不是结束，甚至可能是一场更猛烈风暴的开始。
但她不后悔。
自由的代价，或许就是孤独。
而她，早己做好了准备。
与此同时，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一份关于“灵犀科技”获得“虞兮资本”巨额投资、并且楚虞与厉沉渊关系出现重大裂痕的详细报告，被送到了傅瑾舟的手中。
他看着报告，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而兴奋的笑容。
“裂痕……真是天助我也。”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楚虞，没有了厉沉渊这把保护伞，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你的技术，你的公司，还有你这个人很快，都会是我的囊中之物。”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阴冷：“计划可以提前了。先从那个叫程澈的天才小子开始……我要让楚虞亲眼看着，她所谓的坚持和理想，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夜色深沉，新的危机，如同暗处滋生的毒蔓，正悄然向着刚刚经历情感风暴的楚虞缠绕而去。
她的帝国之路，注定布满荆棘，而这一次，她需要独自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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