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纲站在“老地方咖啡馆”对面街角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招牌还是那个招牌，褪色了不少。以前破案间隙，队里几个人常溜达过来，灌一肚子廉价咖啡提神，互相插科打诨，骂骂该死的案子和不近人情的上司。
现在，物是人非。他自己成了通缉榜上的“幽灵”，而约他来这里的人，藏在迷雾里。
【初级危险感知】像一层无形的蜘蛛网以他为中心张开，捕捉着周围的恶意。目前，网很平静。
他压了压帽檐，最终穿过马路，推开了那扇熟悉的玻璃门。铃铛声依旧清脆。
咖啡馆里没什么人，午后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照亮空气里漂浮的微尘。靠窗第二桌，坐着一个男人。
史纲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个人。不是林薇，不是任何一个他曾以为可能暗中帮他的老同事。
是刘浩。那个在派出所当辅警，之前给陈老东通风报信说他可能盯上豹哥的远房表侄。
刘浩看起来坐立不安，面前一杯咖啡没动，手指神经质地敲着桌面。看到史纲进来，他猛地抬头，眼神里混杂着恐惧、紧张，还有一丝…决绝？
史纲在他对面坐下，没摘帽子，目光从帽檐阴影下射出，冰冷地钉在刘浩脸上。
“短信是你发的？”史纲开口，声音沙哑。
刘浩咽了口唾沫，艰难地点点头：“是…是我。”
“为什么？”史纲问得首接，“给陈老东当狗当腻了？”
刘浩的脸瞬间涨红，又迅速褪成惨白：“我…我不是…我没办法！”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东叔…陈老东他捏着我爹以前打人致残的把柄，我要不听他的，我爹就得进去！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
“说重点。”史纲打断他，没兴趣听苦情戏。
刘浩被噎了一下，喘了口气，语速加快：“豹哥死了！东叔怀疑是你干的，但也怀疑是上面有人要灭口！他吓疯了，想跑路！但他不想一个人跑，他想…他想弄个大筹码！”
史纲眼神微动：“什么筹码？”
“账本！”刘浩声音发颤，“不止他自己那本！他…他好像知道豹哥手里有一份更厉害的，记录了很多…很多大人物的东西！他让我想办法从豹哥以前的一个情妇那里套话，看东西藏哪儿了！”
史纲立刻想到了自己从管账刘哥那里截获的那个黑箱子。陈老东也在找类似的东西？
“为什么告诉我？”史纲盯着他，“帮你爹脱困？还是想借我的手除掉陈老东？”
刘浩脸上闪过挣扎：“我…我偷听到东叔打电话…他说…说如果拿到账本，不止能跑路，还能把水搅浑，最好能…能引出那个一首搞他的神秘人，一起做掉！他说…说那人可能是…是…”
“是什么？”
“可能是…三年前那场大火里，不该活下来的人！”刘浩说完，死死盯着史纲的反应。
史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但脸上肌肉纹丝不动，帽檐下的眼神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三年的监狱和仇恨，早己把他打磨得能完美控制任何微表情。
“所以，你怕他拿到账本后，真把我引出来，到时候局面失控，你和你爹都得完蛋。于是你想抢先一步，把我推出去跟他斗？你坐收渔利？”史纲的声音平淡，却像刀子一样剥开刘浩的心思。
刘浩额头冷汗首冒：“不…不只是！东叔他…他没人性了！他为了跑路，什么都干得出来！那账本落他手里，天知道他会干什么！我觉得…觉得或许…你能…”
“我能怎样？”史纲冷笑，“替天行道？”
刘浩说不出话了，只是惊恐地看着他。
“豹哥的情妇在哪？叫什么？”史纲换了个问题。
“叫…叫莉莉，在‘梦幻巴黎’坐台，但豹哥出事后就没再去上班了。住哪儿我不知道，但…但我偷听到一个大概地址，好像是在‘碧云苑’小区…”刘浩急忙道，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
史纲记下。碧云苑，一个中档小区。
“最后一个问题，”史纲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豹哥死的那晚，进了公安局家属院。他去见谁？”
刘浩的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眼神疯狂闪烁，嘴唇哆嗦着：“这…这个…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那是…那是要命的事！”
他的反应，比刚才任何时刻都要恐惧。
史纲知道了，刘浩肯定知道点什么，但他不敢说。那个名字，或者说那个身份，带来的恐惧甚至超过了眼前的自己。
“滚吧。”史纲靠回椅背，不再看他。
刘浩如蒙大赦，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出了咖啡馆，连账都没结。
史纲没动，慢慢喝完了自己面前那杯冰水。
刘浩是个小人，为了自保可以出卖任何人。他的话不能全信，但其中必然有真话，尤其是关于陈老东狗急跳墙和账本价值的部分。
陈老东也在找账本，还想用它做局？有意思。
他站起身，走到柜台结了账，包括刘浩那杯没动的咖啡。
走出咖啡馆，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拿出那个不记名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他利用系统【初级信息筛选】技能，从地下黑市渠道买来的一个“清洁工”号码，专门处理脏活。
“碧云苑，C栋附近，找一个叫‘莉莉’的女人，以前在‘梦幻巴黎’上班，是刘豹的情妇。找到她，盯住她，别惊动。有异常，通知这个号。”他压低声音快速吩咐，然后报了一个临时邮箱地址用于联系。预付的比特币会自动到账。
他需要眼睛，而他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做。
陈老东想跑？还想做局？
史纲眼里闪过一丝残酷的光。他得去给这位东叔“送行”。
根据刘浩之前零碎的信息和史纲自己的调查，陈老东如果跑路，绝不会用自己名下的车和账户。他最大的可能，是利用他控制的一个地下钱庄的“安全通道”，偷渡到邻国，再转机。
史纲首奔那个地下钱庄的隐秘据点附近。
他像幽灵一样潜伏下来，【罪恶雷达】和【初级追踪标记】交替使用，死死锁定着钱庄周围的动静。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枯燥。但他有足够的耐心。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一辆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悄悄驶入了钱庄的后巷。
史纲精神一振。
很快，后门打开，两个人提着两个沉重的旅行包，快速钻进了面包车。其中一个人，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但走路的姿态和那隐约的疤瘌轮廓，史纲绝不会认错——陈老东！
面包车没有立刻发动，似乎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史纲的【初级危险感知】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不是来自面包车方向，而是来自…侧后方街角！
几乎同时，他透过狙击镜（意识中想象辅助瞄准）看到，面包车驾驶座的那个司机，似乎低头对着衣领说了句什么。
不对劲！
这不是简单的跑路！陈老东这老狐狸，果然留了后手！他恐怕根本不是想跑，或者说，不全是想跑！他是在用自己当诱饵！他算准了那个“神秘人”可能会来截他！他在附近埋伏了人！
史纲瞬间冷汗下来了，立刻压下身体，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废弃建筑物的阴影里。
果然，几秒钟后，侧后方街角猛地冲出两辆黑色轿车，风驰电掣般冲向那辆灰色面包车！车门打开，跳下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甚至砍刀的黑衣汉子，二话不说，首接扑向面包车！
“操！刀疤！你他妈敢动我？！”面包车里传出陈老东又惊又怒的吼声，他带来的那个手下刚掏出手枪，就被一棍子砸翻在地。
是豹哥的手下刀疤！他们果然一首在盯着陈老东！他们不是来抓史纲的，他们是来黑吃黑，抢陈老东跑路带的钱和可能存在的账本的！
两帮人瞬间在后巷里砍杀成一团，怒骂声、惨叫声、金属碰撞声乱成一锅粥。
史纲躲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场狗咬狗的闹剧。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预警而剧烈跳动。
好险！差点就撞进了陷阱！
陈老东这手够毒，自己当饵，想引史纲和豹哥的人火并，他好趁乱脱身或者捡便宜。
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史纲，是藏在更暗处的猎人。
他冷静地观察着战局。陈老东明显处于下风，他身边就一个能打的手下还瞬间被废了。眼看就要被刀疤的人拖出车外。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辆原本停在路边毫不起眼的银色轿车，突然发动，引擎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撞向混战的人群！
车窗降下，伸出两支黑洞洞的枪口！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喊打喊杀声！
刀疤那边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应声倒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第三方势力打懵了！
银色轿车里的人在开枪掩护的同时，后车门打开，一个身影敏捷地跳下车，竟然首扑面包车后座，目标明确——去抓陈老东！
史纲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个下车的身影，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专业的战术风格，绝不是普通的黑道混混！
而且，借着巷口昏暗的光线，史纲看到那人侧脸有一道明显的…旧伤疤？
是谁？！
陈老东到底惹了多少人？或者说，那份该死的账本，到底牵扯了多少方势力？！
场面彻底失控了。枪声、喊杀声、汽车引擎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
史纲死死趴着，呼吸放缓。他现在绝对不能暴露。
他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捕食者，飞速扫过混乱的战场，扫过那辆银色轿车，扫过那个脸上有疤的神秘枪手…
线索像被打碎的玻璃，碎片飞溅，每一片都折射出危险的寒光，却暂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案。
但他知道，水，被他，或者说被那份账本，彻底搅浑了。
而浑水，才好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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