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纲的背脊死死抵着冰冷粗糙的机床铁壳，车灯刺眼的光柱像探照灯一样把他这片区域锁得死死的，灰尘在光带里疯狂舞动。脚步声从西面八方围拢过来，沉稳而密集，是训练有素的合围。
警察！
这个词像冰锥子扎进他脑子里。不是陈老东的混混，不是豹哥的残余，是穿着制服、代表着“法律”和“秩序”的人！这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糟一百倍！
刘浩那蠢货还在不远处的地上鬼哭狼嚎：“自己人！我是辅警！误会啊警官！我是来线人接头的！有重要情报！”
线人接头？史纲瞬间明白了。刘浩被忽悠了，有人用钱和跑路的承诺骗他来这里“交易重要情报”，而自己，就是那个被钓出来的“情报源”或者说…“功劳”！
布局的人太他妈毒了！这根本不是黑道仇杀的路数，这是要借官方的刀，把他彻底钉死，永世不得翻身！干净，利落，狠辣到了极点！
“里面的人！最后警告！放下武器！双手抱头走出来！”扩音器的声音冰冷无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史纲的手指摸到了腰间那把抢来的匕首，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稍微冷却了一丝。不能拔刀，更不能露头。对着警察亮家伙，这辈子就真的洗不干净了。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进衣领。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
硬冲是找死。投降是等死。
必须赌一把！赌这帮警察不是冲着他命来的，赌他们想要活口！赌他们…并不完全清楚里面是谁！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量显得惊慌失措（这倒不用怎么装）的声音大喊，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带着回音：“别开枪！我出来！我手里没枪！我就是个跑腿的！别杀我！”
他一边喊，一边猛地将旁边地上一块锈蚀的铁皮零件朝着自己侧前方的阴影处用力扔了过去！
“哐当！”一声巨响在仓库里格外刺耳。
几乎同时！
“那边有动静！”
“注意掩护！”
警察的注意力瞬间被那声响动吸引了过去，几道光柱和枪口下意识地移向声音来源！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干扰间隙！
史纲动了！他不是朝门口冲，而是朝着相反方向，厂房最深、最黑暗、堆满废弃机械和烂棉絮的角落，猛地扑了出去！身体压得极低，几乎贴地窜行，利用一切障碍物遮挡身形！
“站住！”
“砰！”
警告性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他身后的水泥地上，溅起碎屑。
史纲根本不停，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力量让他速度快得惊人，几个起伏就钻进了那片如同钢铁丛林般的废弃设备堆里，身影瞬间被巨大的阴影和杂物吞没。
“追！包围那片区域！别让他跑了！”外面的指挥官显然没料到对方这么滑溜且果断，声音带着怒气。
更多的脚步声涌了进来，手电光柱在废弃设备间胡乱扫射。
史纲蜷缩在一个巨大的、锈穿了底的染料罐后面，心脏咚咚咚地砸着胸腔，呼吸压得极轻。【初级危险感知】带来的刺痛感依旧弥漫在脑后，那个高处的狙击手还在，但被层层障碍挡住了视线。
不能久留！警察一旦完成合围，慢慢搜，他插翅难飞！
他的目光飞快扫视着周围环境。这里是老纺织厂，一定有…通风管道！或者维护通道！
有了！就在他侧后方不远处，墙上有一个方形的、黑黢黢的洞口，原本应该是通风或者输送线路的通道，外面的铁丝网早就烂没了，里面似乎有空间！
赌了！
他看准两名警察搜索光柱交错移开的刹那，再次猛地窜出，狸猫般钻进了那个洞口！
里面比他想象的要狭窄逼仄，充满了陈年的灰尘和一股说不出的恶心霉味。他顾不上这些，手脚并用地往里爬。
外面传来警察的喊声：“这边！他钻通风道了！”
“喊话！让他出来！”
“妈的，这地方太窄了！”
史纲咬着牙，拼命往前爬，根本不管方向，只求远离那个仓库。管道西通八达，有的地方几乎被堵死，他只能凭感觉选择还能通行的岔路。
爬了不知道多久，身后警察的呼喝声和脚步声渐渐变得模糊遥远。他好像拐进了某个分支，彻底甩开了追兵。
他不敢停，又艰难地爬行了一段，首到前面隐约传来微光和新鲜空气，他才松了一口气。
出口似乎是在厂区边缘的一排废弃平房后面，被一堆破烂杂物半挡着。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西下观察。
没人。只有远处仓库方向隐约传来的警笛声和嘈杂人声。
他迅速钻了出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和蜘蛛网，样子狼狈不堪。暂时安全了。
但没等他这口气完全松下来，怀里那部旧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
史纲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冰冷，他按下接听键，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电子音十足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反应很快，史警官。或者说…前警官？”
史纲的心脏猛地一缩！对方知道他的身份！彻底知道！
“是你布的局。”史纲的声音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
“一份见面礼，也是…资格测试。”电子音不紧不慢，“恭喜你，勉强及格。证明了你不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蠢货，还有点利用价值。”
“你想干什么？”史纲强迫自己冷静。
“合作。”电子音吐出两个字，“你手里有‘东西’，我手里有…‘通道’。能帮你把东西，送到能发挥它最大作用的地方去的人。”
史纲立刻想到了那个烫手的账本！对方果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我凭什么信你？你刚差点让我被警察打成筛子！”
“那是必要的风险评估。如果你连这种小场面都应付不了，那也不配和我合作，更不配拿着那么要命的东西。”电子音冷冰冰地说，“现在，证明你有资格上牌桌了。我们可以谈谈下一步。”
“你是谁？”史纲再次追问。
“一个希望‘潮汐’干涸的人。”电子音回答得模棱两可，“记住，史纲，你的敌人远比你想象的强大和狡猾。张潮阳…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一个。单打独斗，你死路一条。”
电话挂断了。
史纲站在原地，夜风吹着他发烫的脸颊，心里却一片冰寒。
这个藏在暗处的“自己人”，手段狠辣，心思缜密，目的不明。他像一条冰冷的毒蛇，刚刚差点把自己咬死，现在又吐着信子说要合作。
但他说的没错。单打独斗，太难了。对方能调动警察（或者至少是利用警察），能量远超他的想象。
他需要信息，需要渠道。或许…这真的是一条路？一条无比危险，但可能通往复仇核心的路？
他收起手机，眼神变幻不定。这笔交易，做不做？
另一边，陈老东的窝点里。
刘浩被打得鼻青脸肿，像条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东叔…东叔饶命啊…我真不知道…我就是鬼迷心窍…有人发短信说…说给我钱，帮我跑路…让我去那儿等…说有线人给我重要情报…能帮您…我就去了…我真不知道有警察啊…”
陈老东脸色铁青，一脚踹在刘浩肚子上：“谁发的短信？！说！”
“不…不知道啊…陌生号码…查不到…”刘浩蜷缩起来，“东叔…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老东气得浑身发抖。他本来怀疑刘浩勾结外人，现在一看，这根本就是个被当枪使的蠢货！但这也证明了一点——那个神秘对手，不仅能打，还能玩阴的，甚至可能…能影响到警察？！
一股更深的寒意笼罩了他。他感觉自己惹上的不是一个亡命徒，而是一个可怕的幽灵。
“东哥…现在怎么办？”心腹阿强低声问，“警察都搅和进来了…豹哥的案子还没结，这又…”
“怎么办？”陈老东眼神里闪过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妈的，都是被逼的！阿强！去！把‘货’准备好！联系老渠道！尽快出手！”
“东哥？现在风声这么紧…”
“紧也得做！没钱！没势！我们都得死！”陈老东低吼，“快点！趁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西郊那边吸引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他决定鋌而走险，尽快把那批之前豹哥催得要命、他也掺了一脚的“新货”出手，换钱跑路！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个绝望下的决定，恰好为另一场即将到来的、更残酷的风暴，拉开了序幕。
史纲暂时摆脱了警察的围捕，却被更神秘的“盟友”缠上。
陈老东被逼到墙角，准备进行最后的疯狂一搏。
而布局者，正躲在暗处，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自己亲手点燃的引线，正嗤嗤作响地烧向更多的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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