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雷的爆炸声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黑瞎子沟半月来的宁静。火光一闪而逝,留下的是更深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紧张。
沟口防御阵地,一连长李振宇压低身子,透过垒砌的石缝死死盯着前方被夜色笼罩的丛林。士兵们屏住呼吸,手指搭在扳机上,枪口指向任何可能出现异动的方向。崖壁上的观察哨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侧耳倾听着风声之外的任何声响。
凌云洲在核心指挥位置(最大的山洞入口加固处),通过临时架设的电话线(利用缴获的电话和自制的麻线)与各阵地保持联系。王承章在一旁紧张地记录着可能的情报。
“沟口报告,爆炸点在我方预设三号雷区边缘,未观察到后续敌人冲击。”李振宇低沉的声音从电话筒传来。
“观察哨报告,未发现大规模敌人运动迹象,爆炸后林中有短暂骚动,但很快平息,疑似有人员受伤后撤。”崖壁哨位补充。
情况有些诡异。如果真是鬼子的侦察队或清剿部队,触雷后要么强行进攻,要么呼叫炮火覆盖,绝不会如此安静地退去。
“难道是试探?或者……不是鬼子?”王承章疑惑道。
凌云洲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他回想起张云芳信中的提醒,鬼子特务机关长山口隆一阴险狡诈,擅长使用各种阴谋诡计。单纯的军事清剿之外,派遣小股精锐伪装渗透、收买内奸、或者利用抗日武装之间的矛盾,都是可能的手段。
“告诉各阵地,保持最高警戒,但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赵铁鹰!”凌云洲唤过特务排长。
“到!”
“带你的人,前出侦察!不要走大路,从侧翼摸过去,搞清楚触雷的是什么人!记住,以侦察为主,尽量避免交火,如果情况不对,立刻撤回!”凌云洲命令道。赵铁鹰的特务排经过强化训练,是执行这种危险任务的最佳人选。
“明白!”赵铁鹰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立刻点了五个身手最好的战士,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沟口的黑暗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沟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远处林中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沟口传来约定的鸟鸣信号。赵铁鹰等人回来了,还拖着一个挣扎的黑影。
“旅座,抓了个活的!”赵铁鹰将那人扔在地上。那家伙穿着夜行衣,腿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诡雷所伤,脸上蒙着的黑布己被扯下,露出一张惊恐万分的年轻面孔,看模样不像鬼子,倒像个中国人。
“什么人?说!”李振宇一脚踏在那人胸口,厉声喝道。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俺……俺是‘黑风寨’的人!”那俘虏吓得魂不附体,连忙招供。
黑风寨?凌云洲心中一动,示意李振宇稍安勿躁。他走到俘虏面前,蹲下身,目光如炬:“黑风寨?掌柜的是‘座山雕’刘黑子?他派你来干什么?”
俘虏见凌云洲一口道出自家名号,更加害怕:“是……是刘掌柜派俺们来的……说……说这黑瞎子沟来了批‘肥羊’(指有油水的目标),让俺们先摸清楚底细,看看有多少人,多少枪……”
果然是土匪!而且是想来趁火打劫的土匪!众人又气又怒。这帮家伙不敢打鬼子,却把主意打到了同是抗日队伍的头上!
“你们来了多少人?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凌云洲追问道,语气冰冷。
“来了……来了二十多个好手,由三当家‘草上飞’带着。是……是前两天俺们寨子在镇上‘踩盘子’(侦察)的兄弟,看到有生面孔买粮食和盐,量不小,就跟了一段,发现往这个方向来了……刘掌柜觉得肯定是条大鱼,就……”俘虏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原来如此!是外出采购的队员不小心被土匪的眼线盯上了!凌云洲心中暗恼,还是不够谨慎。同时也对这帮土匪的无耻行径感到愤怒。
“刘黑子现在在哪儿?”凌云洲问道。
“掌柜的……带着大队人马,就在离这十几里外的‘老鸹岭’等着信儿呢!说等摸清了情况,后半夜就动手……”俘虏哆哆嗦嗦地说。
情况明朗了。黑风寨土匪把他们当成了肥肉,想来个黑吃黑。触雷的是他们的尖兵。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烽火第七旅》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旅座,怎么办?这帮王八蛋,竟敢打咱们的主意!灭了他们!”张大奎怒气冲冲地请战。
王喜奎比较冷静:“黑风寨人多势众,估计得有上百条枪。我们虽然不怕,但一旦交火,枪声肯定会引来鬼子,到时候就麻烦了。”
李振宇也赞同:“是啊,旅座,小不忍则乱大谋。要不……我们连夜转移?”
凌云洲沉吟不语。转移固然可以避免冲突,但黑瞎子沟这个好不容易找到的基地就暴露了,而且仓促转移,伤员和物资都是问题。更重要的是,如果每次遇到威胁都退让,这支队伍的锐气就会磨光,以后还怎么在这虎狼环伺的环境中立足?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土匪不是想黑吃黑吗?那就将计就计,给他们来个狠的!既能解除眼前威胁,又能缴获物资,还能杀鸡儆猴,让其他觊觎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不!我们不转移!”凌云洲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仅不转移,我们还要‘请君入瓮’!”
他看向地上的俘虏,语气森然:“想活命吗?”
那俘虏磕头如捣蒜:“想!想!好汉饶命!”
“好!给你个机会。回去告诉你们三当家‘草上飞’,就说摸清楚了,沟里是一伙从关内逃难来的商人,带着不少值钱的货,护卫只有三十多人,枪也不多,吓破了胆,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天亮就跑路。让他赶紧带人来,晚了就捞不着了!”凌云洲一字一句地吩咐道。
俘虏愣住了,不明白凌云洲什么意思。
“照我说的做!要是敢耍花样,或者泄露半句实话……”凌云洲拔出驳壳枪,咔嚓一声顶上火,枪口对准俘虏的脑门,“我让你脑袋开花!”
“不敢!不敢!俺一定照说!一定照说!”俘虏吓得屁滚尿流。
“铁鹰,找个机灵的弟兄,‘送’他一段,确保他‘安全’回到土匪那边。”凌云洲对赵铁鹰使了个眼色。赵铁鹰会意,这是要监视俘虏,防止他半路变卦。
处理完俘虏,凌云洲立刻召集骨干,布置任务。
“李振宇,你的一连,立刻在沟口内两侧布置伏击圈,放土匪进来,打他个措手不及!”
“王喜奎,你的二连,迂回到土匪来的方向,断其后路,一个也别放跑!”
“张大奎,你的三连和特务排,作为预备队,同时负责警戒其他方向,防止还有别的土匪或者鬼子闻声而来!”
“王承章,组织非战斗人员和老兵,在核心区制造慌乱假象,点起篝火,弄出收拾行李、人声嘈杂的动静,迷惑土匪!”
一道道命令迅速下达,第七旅这部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士兵们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半个月的憋屈和训练,正需要一场实战来检验成果,而送上门的黑风寨土匪,正好成了磨刀石!
沟内很快按照计划布置起来。伏击阵地悄无声息地构筑完成,假象也被刻意营造。夜色深沉,月光偶尔透过云隙,照亮着这条即将上演好戏的沟壑。
时间慢慢流逝。下半夜,约莫凌晨两三点钟,正是人最困顿之时。沟口外的丛林里,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声。
“三当家,看!沟里有火光,还有动静,那小子没骗人,他们真准备跑呢!”一个土匪喽啰兴奋地报告。
被称为“草上飞”的三当家是个精瘦的汉子,眼神狡黠,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沟口,静悄悄的,似乎毫无防备。
“妈的,算他们识相!弟兄们,发财的时候到了!跟我冲进去,抢钱抢粮抢娘们儿!动作都快点儿!”草上飞拔出盒子炮,压低声音吼道。
近百名土匪如同闻到腥味的苍蝇,乱哄哄地朝着看似不设防的沟口涌来。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等待他们的不是肥羊,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
当大部分土匪涌入沟口,进入伏击圈的那一刻,凌云洲站在指挥位置,看着下面如同蠢猪入圈般的土匪,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猛地挥下了手臂!
“打!”
刹那间,黑瞎子沟口,枪声如同爆豆般骤然响起!复仇的火焰,将这群利欲熏心的土匪,彻底吞噬!第七旅的锋芒,在这月夜之下,再次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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