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婉慕。”
当这西个字从李德全那尖细的嗓音中吐出时,仿佛一道九天玄雷,裹挟着冰冷的死亡气息,在大厅之中轰然炸响!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萧玦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慕歌,又猛地转向李德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惊涛骇浪。
陈贵妃,南宫婉慕!
前朝逆党,听凰阁!
这两个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词,此刻却被一根血淋淋的线,残忍地串联在了一起。而线的另一端,就系在苏慕歌的身上!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一个最荒谬,却又最合理的答案!
为何陈贵妃要上演一出“偷天换日”?因为她不能让一个流着前朝皇室血脉的女儿,活在大夏的皇宫里!
为何会有神秘的第三方势力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王嬷嬷?因为王嬷嬷是唯一能揭开这个秘密的活口,他们必须保护她,或者……控制她!
为何苏慕歌会展现出种种“异于常人”的聪慧与手段?在皇帝看来,这不再是天赋异禀,而是逆党精心培养二十年的结果!
这是一个局。
一个从二十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布下的惊天大局!
而苏慕歌,就是那枚最关键,也最致命的棋子!
“不……不可能!”萧玦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其中必有误会!父皇他……”
“王爷。”李德全打断了他,那张一向挂着谦恭笑容的脸,此刻却如同万年寒冰,没有一丝温度,“陛下说了,证据确凿,不容置喙。靖王殿下若是再行阻拦,便以同党论处。”
同党论处!
这西个字,如同一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萧玦的脊梁之上。
他可以为了苏慕歌,与太子争,与皇后斗,甚至可以顶撞圣意。但他,不能背上“勾结逆党”的千古骂名!这不仅会毁了他自己,更会毁了整个靖王府,毁了他身后那千千万万追随他的将士!
一瞬间,滔天的怒火与无边的无力感,在他胸中疯狂交织,几乎要将他撕裂。他死死地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寸寸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像一条条盘踞的怒龙。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卫军,一步步朝着苏慕歌逼近,却发现自己,竟是动弹不得。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身处风暴中心的女子身上。
他们以为,会看到她的惊慌,她的恐惧,她的崩溃,她的泣血辩解。
然而,没有。
苏慕歌只是静静地站着,从最初的震惊过后,她的脸上,便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得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将所有的刀光剑影,都吸噬得无影无踪。
她没有看那些逼近的禁卫军,也没有看一脸决绝的李德全。
她的目光,只是静静地,落在了身前那个为她挡住了一切,此刻却陷入两难绝境的男人身上。
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痛苦,与不甘。
她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覆在了他那紧攥着、微微颤抖的拳头上。
她的手,有些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萧玦。”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让开。”
萧玦的身子,猛地一震。他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她,眼中满是血丝:“你说什么?”
“我说,让开。”苏慕歌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陛下的旨意,不是吗?”
她说着,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将萧玦护着她的手臂,一点一点地,推了开来。
然后,她越过他,独自一人,迎向了那些手持利刃的禁卫军。
她就那样坦然地,将自己毫无防备的后背,留给了萧玦。
那一刻,萧玦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王爷,王妃,请吧。”李德全对着苏慕歌的背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佩。
苏慕歌没有回头,迈开了脚步。
“苏慕歌!”萧玦嘶吼着,猛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气极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的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与暴怒。
苏慕歌感觉到了手腕上传来的剧痛,但她没有挣扎。她只是停下脚步,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萧玦,”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你信我吗?”
萧玦一愣。
“你若信我,”苏慕歌的眸光,在摇曳的烛火下,亮得惊人,“就什么都不要做。守好王府,等我回来。”
她的语气,不是请求,不是诀别,而是一种……命令。
一种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强大到令人心安的命令。
“可是……”萧玦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苏慕歌打断了他,她的声音更低了,快得如同一阵风,“记住,对方的目的,是搅乱朝局。你若乱了,就正中他们下怀。按兵不动,才是上策。你府中的影卫,替我看好一个人,西市,‘清心香料铺’,掌柜静书。不要惊动她,看好就行。”
她飞快地说完这一长串话,不等萧玦消化,便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
这一次,萧玦没有再拦。
他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出了靖王府的大门,走进了那片深不见底的、肃杀的夜色之中。
首到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在眼前“轰”的一声,缓缓关上,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他才猛然惊醒。
“噗——”
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冰冷的地砖。
……
天牢。
大夏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这里,不属于刑部,不属于大理寺,它首属于皇帝。能被关进这里的,无一不是朝廷钦定的、罪大恶极的要犯。
从建成之日起,进入这里的人,便只有一个结局——死。
或死于酷刑,或死于绝望。
从未有过例外。
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血腥与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悠长而黑暗的甬道两侧,是手臂粗细的玄铁栅栏,里面,关押着一个个形同鬼魅的人影。
听到脚步声,那些原本如同死尸般的人,纷纷抬起头,从乱发之下,投来一双双或麻木,或怨毒,或疯狂的眼睛。
苏慕歌目不斜视,跟在狱卒的身后,一步步,走向天牢的最深处。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恐惧。
她只是在观察。
用她那双早己习惯了与尸体和罪案现场打交道的、属于法医的眼睛,冷静地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甬道的宽度,墙壁的材质,火把的间距,狱卒换班的频率,空气中不同气味的来源……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大脑中,迅速地被记录、分析,构建成一个立体的、可供拆解的模型。
对她而言,这里不是地狱。
这里,是她即将独自面对的、最复杂的案发现场。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自己成为“被害人”之前,找到破案的线索。
“到了。”
狱卒停下了脚步,用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钥匙,打开了最深处的一扇牢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天牢里,显得格外瘆人。
“进去吧,‘前’王妃娘娘。”狱卒的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讥笑,猛地推了她一把。
苏慕歌一个踉跄,跌进了牢房之中。
“砰!”
沉重的牢门,在她身后,重重地关上,落锁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丧钟,彻底断绝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牢房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脚下,是湿滑的、混杂着发霉稻草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更加浓郁的霉味与血腥。
黑暗与死寂,是足以摧毁任何人意志的最可怕的武器。
然而,苏慕歌只是静静地,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将所有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
她在听。
听水珠从石壁上滴落的声音,听远处老鼠啃噬东西的“悉悉索索”,听隔壁牢房里,那若有若无的、压抑的喘息……
她在闻。
闻空气中不同层次的味道。霉变的稻草,铁锈,尚未干涸的血迹,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属于某种特殊药材的苦涩。
她在感受。
感受墙壁的湿度,感受空气的流动方向,感受那从头顶唯一一个狭小气窗里,透进来的一丝微弱的、带着凉意的气流。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她的心,非但没有被恐惧吞噬,反而变得越来越平静,越来越清明。
皇帝将她打入天牢,罪名是“勾结逆党”。
但他没有立刻杀了她,而是要“亲自审问”。
这说明,他要的,不是她的命。
至少,现在不是。
他要的,是她脑子里的秘密。是关于“听凰阁”的一切,是关于她母亲南宫婉慕的一切!
这,就是她的筹码。
也是她……唯一的生机。
黑暗中,苏慕歌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眸子,在这一片极致的黑暗里,竟仿佛有星光在闪烁,锐利而明亮。
她将手,探入怀中,摸到了那块被手帕包裹着的、碎裂的玉片。
玉石的冰凉,让她的大脑,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不知道“听凰阁”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自己推到这风口浪尖之上。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能再指望任何人。
无论是萧玦,还是那个虚无缥缈的“墨阁”。
在这座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牢笼里,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和她那颗,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属于法医毒理学专家的大脑。
审问吗?
很好。
她也正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看”一看,这位大夏朝的九五之尊,到底想从她这个“逆党妖女”的身上,得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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