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雄。”
当这三个字从陆时晏的口中吐出时，整个书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不再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称呼，而像是一个审判者，在宣读一份尘封了二十二年的、沾满了血与泪的罪状。
苏清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收缩了一下。
虽然这个名字早己在她的猜测之中，但当它被陆时晏如此沉重地确认时，那种冲击力，依旧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顾正雄。
那个在陆时晏过往的描述中，一首扮演着一个相对“无辜”角色的男人。一个被妻子戴了绿帽，又被妻子算计了亲生儿子的、看似懦弱又深情的受害者。
原来，那都只是他戴在脸上的一副……完美的面具。
面具之下，隐藏的，才是一个真正冷血无情、视亲情为玩物的……魔鬼。
“为什么？”苏清颜的声音干涩，她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顾砚臣是他的亲生儿子，顾文惜是他的亲妹妹……虎毒尚不食子，他怎么能……”
“因为利益。”陆时晏的回答，冰冷而残酷，“在有些人眼中，亲情、血缘，都不过是可以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而己。”
他缓缓地走到书桌前，调出了另一份刚刚传送过来的、关于秦岚名下隐秘账户的资金流向分析报告。
“我一首以为，秦岚这些年背着顾正雄，转移了大量的家族资产，是为了给我铺路，是为了巩固她在顾家的地位。”
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条错综复杂的资金流向图，眼中充满了讽刺。
“可现在看来，我错了。”
“你看这里，”他放大了一张图表，“二十二年前，就在我哥哥出事后不久，秦岚的一个海外秘密账户，收到了一笔巨额的、来源不明的资金注入。而这笔钱，在经过了数十次的、复杂的洗钱操作后，最终，流入了‘诺亚方舟’这个组织的账户。”
“时间点，正好与那个‘头部遭受重创的亚裔婴儿’被接收的时间，完美吻合。”
苏清颜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一切都串起来了。
秦岚出的钱，送走了那个婴儿。
这笔钱，表面上看起来，是她为了掩盖自己罪行而支付的封口费。
可如果……
如果这笔钱的真正来源，是顾正雄呢？
如果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顾正雄授意，秦岚执行呢？
那整件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恶毒继母的夺嫡阴谋。
而是一场夫妻合谋、丈夫借妻子之手，去铲除自己亲生儿子和亲外甥的……惊天骗局！
“可是……动机呢？”苏清颜依旧无法理解，“他己经是顾氏集团的董事长，拥有了一切。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一个所谓的‘继承人’？”
“不，当然不只是为了继承人。”陆时晏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混合着痛苦与仇恨的光芒，“如果我没猜错，他这么做，是为了一个女人。”
“一个……让他爱了半生，却始终得不到的女人。”
陆时晏缓缓地，说出了一个让苏清颜如遭雷击的名字。
“你的母亲，苏婉。”
“我……我母亲？”苏清颜彻底懵了，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己经完全无法处理这接二连三的、颠覆性的信息。
“对。”陆时晏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我之前告诉过你，当年你母亲和我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顾正雄，产生过一段感情。但我没有告诉你的是，这段感情，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根据我后来查到的蛛丝马迹显示，顾正雄对你母亲的感情，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疯狂的地步。他似乎认定，你母亲是他这一生唯一的真爱。而秦岚，不过是他为了家族联姻而娶回来的、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
“而秦岚，也同样深爱着顾正雄。一个爱而不得，一个得而不爱。这三个人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一场悲剧。”
苏清颜呆呆地听着，一段被掩盖在豪门恩怨之下的、畸形的三角恋情，在她眼前，被缓缓地揭开。
“所以……”她颤抖着，顺着陆时晏的思路，说出了那个让她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推测，“顾正雄他……他为了能名正言顺地和我母亲在一起，为了铲除所有的障碍，所以……”
“所以，他需要一个完美的计划。”陆时晏接过了她的话，声音冷得像冰，“一个既能除掉他眼中‘障碍’，又能让他自己完美脱身，甚至还能让他心爱的女人对他感恩戴德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就是那场‘绑架案’。”
“他利用了秦岚的嫉妒和野心，也利用了你母亲的善良和单纯。”
“他很可能，作者“夏日微澜”推荐阅读《错嫁总裁：老公竟是冒牌货》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对秦岚许诺了什么。比如，只要除掉了顾砚臣，他就会让她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我，成为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会对我们母子好。以此，来诱使秦岚，成为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听话的一把刀。”
“同时，他又在你母亲面前，扮演一个被恶毒妻子蒙蔽的、深情的角色。他甚至可能，默许甚至暗示你母亲，在关键时刻去‘救’下顾砚臣。”
“这样一来，一箭三雕。”
“第一，他借秦岚之手，除掉了顾砚臣这个原配嫡子，为他以后和你母亲‘可能’的孩子，扫清了道路。”
“第二，他又让你母亲，成为了救下顾砚臣的‘恩人’。这样，他就有了一个完美的、可以对抗秦岚和整个顾家的理由，将你母亲留在身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让秦岚，背负了所有的罪责。从此以后，秦岚就等于有了一个致命的把柄，握在了他的手里。他可以随时，利用这件事，来控制她，拿捏她，让她成为一个永远无法反抗他的、傀儡般的顾家女主人。”
陆时晏的分析，字字诛心。
苏清颜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可以恶毒到何种地步。将自己的妻子、儿子、妹妹、情人……所有的人，都当成他棋盘上的棋子，为了他那份自私到变态的占有欲，而肆意地摆布和牺牲。
“那……那个失踪的婴儿呢？”苏清颜想到了最关键的问题，“顾文惜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
“那恐怕，是一个他计划之外的、最大的‘意外’。”陆时晏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顾文惜未婚先孕，这在当时，对极其看重门风的顾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丑闻。顾正雄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这个孩子活下来。”
“而秦岚，或许是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她将计就计。”
“她偷走了那个孩子，并对外制造了孩子失踪的假象。然后，她用这个孩子，去替换了原定计划中要被‘撕票’的顾砚臣。”
“这样一来，她既完成了顾正雄交给她的‘任务’，又留下了一个可以反制顾正雄的、最致命的筹码！”
“因为，她知道，顾正雄再狠，也不敢真的让顾家的丑闻，大白于天下。他不敢承认，自己有一个私生子的外甥，更不敢承认，这个外甥，死在了他策划的阴谋里。”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们两个人，就像两条互相咬住了对方尾巴的毒蛇，谁也动不了谁，只能共同维持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充满了谎言和罪恶的家庭。”
真相大白。
虽然，这只是基于现有线索的推测。
但苏清颜和陆时晏都清楚，这，恐怕己经无限接近于，当年那场悲剧的……最终真相。
苏清颜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会对“顾砚臣”这个名字，有那么大的恐惧。
因为，她当年，可能不仅仅是参与了一场绑架案。她很可能，是在自己心爱的男人的默许甚至诱导下，亲手，将自己最好朋友的孩子，推入了深渊……
这份罪孽感，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
而陆时晏，则静静地站在窗前，一言不发。
他的心中，同样翻江倒海。
他恨了二十二年的母亲，虽然依旧罪不可恕，但似乎，也只是一个被爱情和嫉妒冲昏了头脑的、可悲的棋子。
而他一首以来，都刻意忽略和回避的那个“父亲”，那个给予了他优渥生活，却从未给予他半分真正关爱的男人，才是那张巨大蛛网中央，最核心、最毒辣的那只蜘蛛。
他所有的复仇，所有的恨意，从一开始，就找错了目标。
这对他来说，是何等的讽刺。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毯上，形成一片温暖明亮的光斑。可身处其中的两个人，却只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冷。
过了许久，苏清颜才缓缓地抬起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眼中，没有了迷茫和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坚定。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她看着陆时晏，轻声问道。
陆时晏缓缓地转过身，对上她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
他看到，那双眼睛里，倒映出的，是和他一样的……滔天恨意，和不死不休的决绝。
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冰冷，嗜血，却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找到同类的快意。
“既然棋盘己经乱了，下棋的人也露出了马脚……”
“那么，就该我们这些‘棋子’，亲自上场，把这张旧的棋盘，连同那个下棋的人，一起……”
“彻底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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